汤一介:做学问与时代使命融为一体
汤一介,北京大学哲学系教授、中国哲学与文化研究所所长、博士生导师、著名哲学家。他是当代中国哲学界代表性人物之一,从上世纪80年代创建中华文化书院推动“文化启蒙”,到上世纪90年代最早提倡“国学”,他把做学问与时代赋予的使命融为一体,思索着中国哲学在不同时代的沉浮。
汤一介先生1927年2月16日生于天津,原籍湖北省黄梅县,他出生于书香门第,祖父汤霖,是清光绪十六年(1891年)进士;父亲汤用彤,是久负盛名的国学大师,一生致力于中国哲学史和中国佛教史的研究。青年时期,汤一介目睹旧中国积贫积弱、百姓颠沛流离,深感痛心,曾回忆道:“我十六七岁时,抗战最困难时期,写过一篇文章《一滴汽油一滴血》批评达官贵人浪费汽油。”1947年夏,汤一介考上北京大学,从此一生都在读书、教书、写书、编书中度过。在北大求学时期,他结识了妻子乐黛云——一位后来在中国比较文学界举足轻重的学者。1949年5月,汤一介参加了新民主主义青年团,同年11月参加了中国共产党,那时他的希望是“自己能像伏契克那样,热爱生活、热爱人类、热爱自己的理想事业”。
“文化大革命”开始之后,他与同龄人一样,耽误过做学问的大好时光,1980年,汤一介终于恢复了在北大讲课的资格,以“知天命”之年重新焕发学术研究的活力。自上世纪90年代起,汤一介就希望编纂《儒藏》典籍,2003年,教育部正式批准由北京大学主持制定、汤一介为首席专家的“《儒藏》编纂与研究”方案,《儒藏》作为哲学社会科学研究重大课题攻关项目立项。他成为这部集中华儒家文化精髓的浩瀚工程的总编纂和首席专家。十多年来,《儒藏》系列已出版百册“精华编”,按照计划到2025年完成《儒藏》全本编纂。
“我想继续写文章,讲我自己的感受,讲我对人类社会的理解,讲我对天人关系的理解。作为哲学家或哲学工作者,最主要的特点是思考问题、提出问题,供大家思考,而解决问题则需要靠大家一起努力。我应该继续努力把我想的问题提出来供大家讨论,这样才不负一个学者、一个教师的责任。”3个月前,汤一介在自己十卷本文集新书发布会上,以朴实无华的话语表达对哲学的一世热爱。余音尚在耳畔,谁也没想到这个精神矍铄坚持思考的哲学家、思想家竟于昨晚8时55分在京与世长辞。
“事不避难”编《儒藏》
汤一介一生追求思想自由,追求哲学理论系统的建构与创新。他不仅在哲学史上,以真善美为基础构建中国哲学,开学界之先河,而且不断提出“建立中国的解释学”、“和而不同”、“普遍和谐”、“内在超越”、“新轴心时代”等一系列新的哲学问题,启发思考。上世纪80年代,他创办的“中国文化书院”掀起了一轮传统文化热潮。他提出传统文化不应有中西文化的界限,不能孤立地、盲目地提倡“国学”,主张在全球意识观照下弘扬传统文化。
耄耋之年,汤一介组织主持编纂教育部重大学术项目《儒藏》工程,作为首席专家,以家传的“事不避难、义不逃责”的意识承担起这一数百年来先人未曾完成的“盛世工程”。今年5月,习近平总书记来到北大,看望了汤一介先生并与之亲切握手、促膝交谈,了解《儒藏》编纂情况,赞扬他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继承、发展、创新作出了很大贡献。
正是这样一位在中国哲学领域卓有建树、学术界公认的国学大师,却总是自谦地说:“我从来不认为我的学问比起别人有多强,所以我非常反对说‘大师’。我自知自己的学术功力比起老一代学者差得很远。”
然而,在学界许多人眼里汤先生是一座扎扎实实的“大山”。清华大学国学院院长陈来表示,汤一介是近30年来推动中国思想文化运动最重要的知识分子之一,他推动中国哲学史这个学科成为了哲学中最成熟、最独立的学科。
学术界里双飞翼
北京大学朗润园一幢古朴的房子里,承载着数不尽的回忆、笑声和泪水,这座汤一介、乐黛云夫妇数十年如一日安静生活安静读书写作的房子,如今只剩下了女主人一人。
在中国思想学术界,汤一介、乐黛云夫妇是一对有趣的组合:一个搞哲学,一个则是中国比较文学的开创者。不同的专业造就了他们不同的性格,汤一介比较内向、严谨,而乐黛云则更加外向、达观。在乐黛云眼里,“老汤是个保守的人”。不过,保守也有例外。就在几年前,两位老人共同推出了一本名为《同行在未名湖畔的两只小鸟》的随笔集,这个富于浪漫主义色彩的书名却是由一向老成持重的汤老起的。
两位老人风风雨雨走过了50余载,相互扶持彼此之间的深厚感情自不必说。据了解,当年乐黛云被划为“右派”下放劳动改造,在此期间,汤一介每周都给乐黛云写去一封信,信中始终称呼乐黛云为“同志”,他成了乐黛云艰难岁月的坚强后盾。
据他们的学生透露,二老都喜欢古典音乐,而他们人生最大的乐趣、同时也是最自由自在的时间,莫过于每天在未名湖畔散步。正如汤一介在《同行在未名湖畔的两只小鸟》的前言当中写的:“未名湖畔的两只小鸟,是普普通通、飞不高、也飞不远的一对。他们喜欢自由,却常常身陷牢笼;他们向往逍遥,但总有俗事缠身!现在,小鸟已变成老鸟,但他们依旧在绕湖同行。他们不过是两只小鸟,始终同行在未名湖畔。”
文汇报记者 陈熙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