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桓在京津冀上空一周多的雾霾，3月前被一场大风吹散了。可对白礼军来说，窗外久违的阳光并不能消散其心中的雾霾。对这位唐山某民营钢铁公司的销售科长来说，与眼前空气中的雾霾相比，未来似乎更是一片无法消散的雾霾：“从去年开始，钢材销售的情况一直很低迷。眼瞅着旁边几家小钢厂陆续关停，真不知道我们还能撑多久。”

　　淘汰落后产能，是近年河北省力推的一项政策，但去年力度骤然加大：最新出台的《河北省大气污染防治行动计划实施方案》提出，到2017年底全省需压减炼铁、炼钢产能超过6000万吨，其中2014年计划压减钢铁产能1500万吨。

　　记者从河北省发改委了解到，就在几天前，唐山、张家口等地集中拆除16家钢铁企业高炉16座、转炉3座，压减炼铁产能671万吨、炼钢产能149万吨;而唐山环保部门也因雾霾启动了相关预案，钢铁行业停产、限产要达到30%。

　　钢都唐山正转型

　　从唐山北站下车，一出站便可清晰地看到远处正在冒着白烟的大烟囱。出租车司机小江说，那是一家正在运行中的热电厂，离电厂不远的地方就是民营中小钢铁厂集中的区域，“前段时间雾霾大，能开工的只有电厂，钢厂基本上都关掉了。”

　　路上的景象证实了小江的说法。在从火车站到钢厂集中区的路上，几乎没有一家企业的烟囱在冒烟。“有些企业早就倒闭了，厂区里一个人都没有，大门都快锈烂了。”小江说，这几年还能留在唐山做钢铁的基本上都是“有实力的主儿”。

　　沿着国道开了没多久，看到路边一家似乎生意还不错的钢铁厂——厂区内，吊车正忙着将角钢装到卡车上;厂区外，还有两辆卡车等着进厂装货。记者以采购的名义，在厂区办公楼内见到了白礼军。白礼军显得很兴奋，他对记者说：“这几年钢材生意不好做，我们的产品质优价廉，还能撑下去。你看旁边几家，基本上都关掉了。”

　　白礼军供职的这家民营钢铁公司地处唐山市丰润区张良各庄。“以前这里基本上都是大大小小的钢厂，现在也就剩下五六家稍微大点的还能活下来。”他一边急切地询问记者的采购意向，一边向记者倒起了苦水：“钢铁产业这几年本来就不行，钢材价格更是一天一个价。”

　　“在唐山，钢厂要想活下来，一是得有技术优势，产品质优价廉;二是得环保达标，不达标立马就有人来查。”白礼军说，旁边的一家钢厂春节期间只给员工放了一天假，“趁着春节赶紧上环保设备，否则过完年就得关门。”

　　环保配置成产能落后评判标尺

　　在外界看来，钢铁大省河北的这一举措可谓“壮士断腕”。“对政府来说，治理雾霾必须要压减钢铁产能;但对企业来说，压减产能并不只是关停并转这么简单。”40岁的刘伟庆是沧州一家钢管厂的质检总监，他认为，在当前钢铁行业本身就不景气的背景下，应当对落后产能有一个明确界定。“过去，我们说的落后产能是指生产设备落后、产品低级;现在，产能落后更多的是指向环保、节能和生产设备的落后。”

　　刘伟庆经常会接触到一些基础钢材供应商。他说，现在检验原材料，不光是要检查供应商的各项基本资质，还要对其环保是否达标进行审核，“好的企业必然舍得花力气在环保上投入——这意味着他有实力更新生产设备。”

　　钢铁产能的压减，也让刘伟庆所在的钢管厂感受到了压力。“我们的实际年产能是60万吨，可去年一年的产量只有22万吨。有的企业，年产能接近百万吨，可真正的年产量只有20万吨上下。”

　　压减产能后的一系列问题也正日益凸显，就业问题首当其冲。“在钢铁行业做的朋友这几年转行的越来越多。”在刘伟庆的老家，有些原来在钢厂工作的人已经背井离乡去外地打工了，“我们村里好多人在北京做钢材贸易，以往是过完春节，初四初五就忙着回去发货了，今年到现在还有不少人在家待着，一问都是说回去也没事干。”

　　产能压减开启环保设备业春天

　　这两年，“去产能”的压力令不少中小钢铁企业举步维艰。但在汪俊眼里，这却是实实在在的商机——在江苏宜兴经营一家环保设备公司的他从去年年底到现在基本上没闲下来过。“以前我们做环保设备工程，都是上门求企业，还要为钢铁企业垫资。有一年，到了年底发现账上竟然有1600多万元的工程款没收回;现在，我们有了话语权——我们提出要钢厂先付一半的工程款，对方却主动提出先付60%，但一定要在约定时间内完工。”

　　订单的数量也正在不断攀升之中。汪俊粗略地算了算，今年接到的订单较去年同期增加了近40%，“如果不是公司能力有限，我还能接更多订单。”

　　生意好转，但汪俊仍有担忧：“现在环保设备产业的红火，很大程度上受益于政策福利。但钢厂的迫切需求并非是其自身意愿，他们对于安装环保设备多感无奈。如何让这些企业自觉自愿进行设备更新，从创新上下功夫，恐怕才是环保减排的应有之义。”

　　文汇报报特派记者 刘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