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去年12月开播到上周播出最后一集,韩剧《来自星星的你》在中国视频网站上的累计点播近13亿次,“长腿欧巴(韩语:哥哥)”、“都教授”、“星星色(剧中唇膏颜色)”等有关剧情的关键词,也在微博热门话题榜中保持强势。
从《爱情是什么》到《来自星星的你》,韩流“入侵”中国已经17年,几乎每年都有二至三部韩剧会在中国掀起收视热潮。而在这17年里,我们看到了韩剧的种种流变。一部韩剧,凭什么被点播了10亿次?
——编者
“旧三宝”?“新三宝”?灰姑娘情结才是宝
单就这两年来说,从去年初的《那年冬天风在吹》到《继承者们》,再到《来自星星的你》,不仅捧红了赵寅成、李敏镐和金秀贤3位“长腿欧巴”,也让剧中宋慧乔、全智贤这样的女演员迎来了事业第二春;就连剧中的男女配角,身价也跟着直线飙升。据悉,主演金秀贤单支广告的身价超过200万元人民币,而受惠于《继承者们》的热播,剧中男二号扮演者金宇彬一年的广告收入也将翻一倍,达到250万元人民币。
在国产偶像剧频频遭遇滑铁卢之时,韩剧为什么仍然能出一部火一部?
有人说,这是因为韩剧在旧三宝“车祸,失忆,治不了”过时之后,与时俱进地发展出了新三宝“长腿、养眼、真土豪”。但是,当我们考察其故事主体,会发现王子爱上灰姑娘的内核始终万变不离其宗。是的,对于韩剧来说,灰姑娘型的女主角是必须的,要么穷,要么病,总之要低到尘埃里,这样才能让每个女观众产生代入感,愿意附体在她身上。《来自星星的你》中,虽然将女主角设定成大明星,然而幼稚、犯傻、搞笑这样的平民气质,依旧让女性观众轻松代入。要知道,创作这些故事的编剧们九成是女性,不少甚至是“在家烧饭带孩子”的家庭主妇。而就是这样一群主妇编剧,通常掌握着挑选导演、演员的“生杀大权”,其地位和薪酬堪比大牌明星。由她们来为女人“造梦”,想不合心意也难。
而相比于灰姑娘主角的一成不变,韩剧中男主角的“更新换代”则令人惊叹。有评论总结,如果从主演《冬季恋歌》的裴勇俊算起,至1987年出生的金秀贤,先后经历了四次班底换血,竞争日趋激烈之余,标准也日渐苛刻——越来越长的腿,越来越俊的脸,越来越小的年龄……除了强化男主角的完美程度,编剧还在剧情中加入鬼神、读心、外星人这些新奇元素:《听见你的声音》中朴修夏能够读心的超能力;《主君的太阳》中的女主角太恭实能看见鬼魂;《来自星星的你》中,外星人都敏俊来到地球,与顶级女演员千颂伊相恋。这样的设定,不仅让时装剧有了古装剧的戏份,同时又让男主角拥有瞬间转移、定位空降等超能力,让所有的戏剧矛盾瞬时化解。网友们感叹“铁打的韩剧,流水的欧巴”,其实很简单,那是因为女观众的审美在不断改变,韩剧男主角必须作为审美风向标走在前面。
没错,只要这个世界上还有爱做梦的女人,为她们量身订制的韩剧,就能屹立不倒。有网友讽刺女性观众“看韩剧嫁不出去”,不切实际的“高富帅”设定拉高了她们的择偶标准。不过姑娘们会告诉你,“追求美有何不对?正因为现实太过平淡,才需要在韩剧里做个45分钟的粉红梦。”什么样的梦?当《冰雪奇缘》中,迪士尼的王子终于露出了“真实嘴脸”,女王公主选择自强自救时,我们韩剧中的灰姑娘在个人事业和梦幻爱情中实现了“双赢”。
输出品质生活之余,不忘励志和家庭教育
微博有个段子,每当有人调侃韩国明星只是“长得好看”时,粉丝最爱用的一句反驳是“你知道他有多努力吗?”虽然已演变成笑谈,但也某种程度上印证了韩国明星对经营正面形象的看重,一旦有负面新闻爆出,艺人无疑是断送自己的演艺生涯,在竞争惨烈的演艺圈中再难翻身。
而在韩剧的爱情故事中,“励志”和“自强”的故事贯穿始终,灰姑娘女主角虽然出身寒微,却始终努力奋斗,积极乐观面对人生艰难。在赢得男主角的爱慕之后,仍然不忘通过“留学”、“兼职”、“海外培训”来提升自己,甚至感动并激励着玩世不恭的富二代男主角。而“都教授”在他400年的人生中,也从未利用 “外星人”超能力来为自己谋求便利,而是一步一个脚印“踏实”地过着自己的人生。
在《来自星星的你》中,女主角千颂伊就有这样一段被热转的台词:“听说人心就是如此,看到所处的地方比自己好的人,不是想着我也要去那里,而是你也来我这泥潭里吧……你生活的那片泥潭,怨恨某人、嫉妒某人,如地狱般的地方,我是不会下去的。”时尚的外衣下,包裹着健康的价值观,从这一点来说,韩剧也不无可取之处。
而更难能可贵的是,不管是“家庭剧”,还是偶像剧,都流动着一种细腻的家庭情感。尽管有吵吵闹闹,然而这些家长里短的琐碎与生活观念的差异,到最后都自然传达出长幼有序、诚信礼让的家风文化。睿智的父辈向年轻一代传授人生真谛,年轻人事业出现危机勇于承担过错,大妈买菜时甚至不忘来一句“猪肉要吃本国的”,时时流露出民族自豪感。
影视剧行业,成为践行“文化立国”方针的急先锋
正当大家开始总结韩剧的制作模式和成功经验,跃跃欲试移植中国时,有评论“泼冷水”指出,这股热潮只是网络假象,在韩国本土,偶像剧的收视率远不及以主妇为收视人群的“家庭剧”。
原来,这些国内社交平台热议的偶像剧,并不是韩国电视剧类型的全部,而是每周三、周四播出的水木剧(特指青春偶像剧),最受韩国观众喜爱的剧集动辄上百集,是讲述个人奋斗的励志剧和家长里短的婆妈剧。KBS电视台刚刚收官的周末剧《王家一家人》,最高收视率则冲上了48.3%,而据一张2004年后的韩剧收视榜单来看,收视最高的一部水木剧《我叫金三顺》,收视率也不过49.1%。可见,对于电视播放平台来说,主力收视人群还是中老年人,不管“长腿欧巴”们在网络上有多红,也无从撼动收视率。
既然收视不高,干不过小投入的家庭剧,内容空洞又无甚教育意义,韩国电视台为何还是在水木剧上下足血本?
让我们把时间退回到上世纪末。遭遇亚洲金融危机重创之后,韩国政府认为,在本土资源有限的情况下,唯有大力发展文化产业,才能推动本国经济复兴。 1998年,韩国正式提出“文化立国”的方针,力图使文化产业成为国家经济发展的战略性支柱产业,而影视剧行业,成为践行这一战略的急先锋。一系列宏观发展计划和法律法规相继出台,包括进一步加强文化观光部下设的文化产业局职能,专门对本国影视剧等相关产业进行专项管理和保护扶持。一方面对国产电视剧的播放时间下限,另一方面对进口电影的播放设上限,令其在国内打下扎实基础。进而,他们还积极开拓海外市场,除了出售版权,发行DVD之外,通过电视剧包装青春偶像,植入品牌广告,都能为其带来持续不断的商业利益。
一句话:韩国电视台对偶像剧的热衷,正是看中了由它所带动的文化产业发展。
首先,尽管主打青春偶像的水木剧不是收视的主流群体,然而却是物质消费的生力军。而在网络视频收看日趋主流的今天,社交平台更利于传播和形成话题,去年《主君的太阳》、《继承者们》、《来自星星的你》彼此接档,在国内一部火过一部,引来微博200多位明星分享观剧感受。
其次,有业内人士告诉记者,在成熟的影视剧盈利模式中,收视率、出售版权等只占到其收益的两到三成,剩下的部分则应当来自其衍伸品等其他渠道。另一方面,如约翰·哈特利在《大众现实:新闻主义、现代性、大众文化》一书中指出的那样,随着大众传媒的飞速发展和对生活空间的无边渗透,大众传媒在大众读者和大众意义上都发生了重大转移。即大众传媒越来越私人化和女性化;当代传媒强调的是认同身份,而不是权力,故而其主流和卖点常常是“女性的”而非“男性的”,如时装、消费、名流和各种中产阶级品位的生活方式及格调等。据韩联社报道,2013年1至5月,韩国个人、文化、娱乐服务产业收支实现5200万美元顺差。
“韩剧”推销国家文化审美,服装、剪辑、化妆一样不能少
更重要的是,水木剧是韩国对外塑造国家形象、推销国家文化和审美的重要载体。很多去过韩国的人都注意到,真实的韩国,其实远未到满眼皆时尚、遍地有男神的地步,但通过韩剧,韩国成功地确立了自己作为亚洲时尚领导者和男神制造机的地位,成为女人们想象中的乌托邦。
固定剧情套路和极致化的审美追求,意味着对偶像剧进行产品化包装,而制作方也越来越意识到对产品包装的重要性。倘若娱乐是“一种简单的、不复杂的快感”,那么电视剧只要“看上去很美”就够了,当把自己定位为“娱乐产品”,那么观众便是消费者,在这个过程中,消费的不仅仅是“男神”和梦幻的爱情,还有在这个越来越形式化的过程中,传达出的生活方式、时尚潮流以及格调品味。有资料显示,制作是韩剧生产线上至关重要的一环,出品方会将大量资金用在制作上,而演员的费用反而不高。我国影视剧产业普遍面临演员酬劳挤压制作费用的情况,而这在韩剧生产中是不可能出现的。
不过,可不要小看这种“形式化”的消费观在操作层面的困难度,这其实需要摄像、道具、服装、音乐、化妆、灯光、剪辑等方方面面的配合。据《亚洲经济》报道,韩国SBS电视台此次在《来自星星的你》运用大量全景拍摄手法和CG特效技术,剧中男女主角的豪宅布景造价超过500万人民币,就其服饰来说,不仅囊括寇依、迪奥、爱马仕这类一线大牌,就连全智贤的睡衣、围裙、拖鞋也必须有名有号。而在大结局中,全智贤换了15个造型,活脱脱一出电视时装秀,让观众感叹“就是看全智贤换装也值了”。单从品牌赞助这一点,就和某些国产偶像剧拉开了差距,同样是富二代总裁身份,我们某些偶像剧中的男主角,穿戴的是大牌“类似款”,用的是品牌手机的山寨货,想让观众入戏也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