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讨厌旅行,但我不恨探险家。我喜欢探险家。在扶手椅上读探险家攀雪山、穿沙漠的游记堪称无上的享乐。
最近读了一点伊萨贝尔·伯顿写的《叙利亚、巴勒斯坦与圣地的内部生活》,对以前讨厌的导游这一行当居然生出些许同情与敬意,这倒是始料未及的。
英国的托马斯·库克素有“近代旅游业之父”之称,世界上第一个组团旅游的就是他。长期生活在近东的伊萨贝尔·伯顿写托马斯·库克带的180人的团到了那里,“就像是蝗虫扑进了城,他们停留期间,常客再想找食宿就难了。本地人有个说法:‘这些不是旅客们,是库克们(Cookii)。’”但是伊萨贝尔·伯顿也承认,库克和他的事业是怎么赞许都不过分的,他让成千上万原本只会呆在家里的人领受了“旅行的教育”,而旅行对“狭隘的岛国心性”来说实为一种必需品。
托马斯·库克年轻时做过乡村宣教士,《螺丝锥极有用:大英帝国的旅行者们》一书的作者尼古拉斯·墨雷评论说,库克宣教士的出身从未变得模糊,这让他与一种本质上的平等主义、一种将大众旅游视为达成民主的手段之一的信念结缘。
伊萨贝尔·伯顿见了库克带来的各色人等,说库克一定是登了广告,然后从应征者里挑出一批最古怪的人组的团。爱挑剔的,爱抱怨的,粗俗的,娇气的……旅游团嘛,直到今天,还不是保持着这种原始构成?伊萨贝尔·伯顿写道:“平心而论,我们找来180个脾气、禀性、习惯各异的人来,把他们凑在一起,我们可以绝对有把握地说,当这些不惯于旅行的人饿了、渴了、热了、冻了、乏了、困了,或是遇上户外生活别的艰苦情形,他们性情中最糟糕的东西一定会浮出水面。”可想而知,领队须是任劳任怨的人才行。
伊萨贝尔·伯顿说,库克带领着这么一大队人,必得定些雷打不动的规矩,可时不时地,总有些人啧有烦言、吵吵嚷嚷,库克却一直保持着好脾气,不以为意,一句不提,也不发火,安静地继续干自己的事,按部就班完成工作,就像保姆对待不听话的孩子那样。伊萨贝尔·伯顿由衷感叹:“他对人性一定知之甚深! 他经历过的事一定不同寻常!”
看托马斯·库克的表现,似乎真有几分宣教士式的艰苦卓绝的劲儿。我想,托马斯·库克的事业是不是也可以作为“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理论的一个注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