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班日八点半到岗。为此作出种种尝试。总结经验:六点半起床,则可于七点二十分到达城中。大约有五十分钟时间,足够绕点路,到喜欢的地方去,安稳妥帖吃顿早饭。
这地方是一家陋劣门面,没有名字。卷闸门被油烟熏得灰白莫辨,盖因迎门地下蹲着一尊炉子,架一口生铁平底大锅。锅里生煎一半、锅贴一半。店堂里有人要,店堂外面也有人排。三五分钟罄尽,另一锅赶紧换上来。要进屋去,须得小心绕路,不然难免沾上几年陈地沟油。
室内实也不免挨挤。右首一只小炉子,坐着圆底深油锅,烟气缭绕直掀人面。油条在里边嗞嗞作响,渐渐胖大起来,现出金灿灿喜庆颜色。一个男人伸了长筷子,夹起它对半拗折,稳放在小盘子里,再叫客人安然端走。左首临门一张短案,专司葱油拌面。葱、油、生面在面前,开水汤锅在身后。一个女人团团直转,分毫不乱。手不停歇,眼睛还要留些余闲,去张一张门外那锅火候何如。这面一碗一碗做过来,并不叫号排队。一声“拌面好了”,常就有五六个食客站将起来向此行走。先发先至,后发只好认栽。
面案之后已是墙沿。偏偏还摆两张窄条桌子,码放咸菜、佐料、生馄饨。桌下四个大桶,各有炉火温着。白水,煮馄饨;白粥,配小菜;此外豆浆、豆腐脑。每常苦于店面嘈杂,大费唇舌。后来发现,不拘要的什么,掌握大勺的婶子根本就囫囵一听。点一碗咸豆浆,上一碗甜豆花,极尽风流。
店里不大。桌子已不成套,椅子尤其式样繁多。大约坏两张,买两张,一从开业到如今。满屋子凝在一层油光里,日光灯暗淡无辉。但是生意真好。常有四个人素昧平生,也不得不共据一桌。起初时看看手表,溜一眼对方盘碗。到末了松松领口,擦嘴擤鼻涕。然后长身玉立出门而去,好像就此放下心事,甘愿领受这未知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