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舍先生曾经写过一篇《住的梦》,因为在酷暑难熬的重庆待的时间太久而引发了他幻想自己抗战结束后想要去居住的地方。
夏天的首尔是蛮不错的避暑之地。先说气候,首尔虽属北方,但地处半岛,四季分明。夏天的时候,既有北方那种中午热早晚凉的特点,又有南方雨水充沛的滋润。不过首尔的雨倒是北方人性格,急赤白脸地来,痛痛快快地走。最让人不可思议的是,首尔的雨常常是晚上黑天霹雳,动静很大,怪吓人的,可是天一亮,天空瓦蓝瓦蓝的,空气中透着一股雨后的清爽味道。在首尔,雨具的使用率比上海低太多了,就是因为雨大多在晚上下。尽管如此,首尔人在雨伞、雨鞋上所用的心思远多于上海人。我在首尔的家中也有非常多的雨伞,一是儿子出门从不带伞,遇到了大雨,就在便利店买一把;二是妻子看见漂亮的雨伞,就忍不住要买,不管用得上用不上;三是韩国人喜欢送朋友伞,所以家里简直可以开雨伞店了。雨天的时候,走在街头,看各种雨伞招摇,各种雨鞋炫美,那真是赏心悦目的事。有时为了炫耀雨鞋的漂亮,即使雨不大,首尔的女孩子也喜欢穿着它,那一份爱美的心思,让人忍俊不禁。
首尔人喜欢户外活动,夏天便是户外活动的好时节。登山是首尔人户外活动的首选,每到周末的时候,北汉山、冠岳山、道峰山的溪水边,坐满了来这里休息野餐的人们。他们穿着色彩缤纷的高科技面料的登山服,背着大小各异、功能齐备的登山包,踏着各种名牌的登山鞋,让人感觉这不是登山,而是一场登山服饰秀的嘉年华。尤其青年男女,穿着崭新的情侣登山服,手拉手,还加上来秀恩爱。登山包里,泡菜、饭团、米酒是登山者的标配,有的就坐在水中的石头上喝酒吃饭,颇有曲水流觞的意趣;有的躺在溪边的大石头上午睡,真是天当房地当床了。勇敢者则会在山顶九十度垂直的巨大岩石上攀岩,男女都有。在山顶看他们攀岩,那真是货真价实的玩命啊。
汉江公园是首尔市民消夏的一大去处。傍晚时分,人们三五成群,或情侣、或家人、或朋友,在汉江岸边的草地上纷纷搭起了帐篷。帐篷的样式五花八门,色彩争奇斗艳,满眼望去,浪漫而温馨。在金色的夕阳下,一些老者在岸边垂钓,精力旺盛的年轻人则租借自行车、平衡车、滑板车,在专门的自行车道来回穿梭,而更多的则是静静地坐着或躺在帐篷里,听着音乐,吃着外卖的炸鸡啤酒,任时光流淌,生命的乐趣有时就在于能够这样任性地无为。
靠近世界杯竞技场的汉江公园则是另一番景象,那里搭建了许多固定帐篷,帐篷外摆放着烧烤工具,这是政府规定可以烧烤的地方,附近有足球场、篮球场、排球场、游泳池等各种运动场所。夜幕降临,灯火通明,人们驾车来到这里,或运动或烧烤或露营或饮酒,非常热闹,好似正在举办一个巨无霸的大趴。
首尔的夏天,是街演的季节。大学路、新村、梨花大学、弘益大学、清溪川,到处都有年轻人的身影。他们带着各种乐器、音响,或舞蹈、或唱歌、或杂耍、或脱口秀,希望通过这样的表演,一方面锻炼自己,一方面能被星探发现。还有不少已经有些小名气的艺人偶尔也会现身街头表演,以此提高人气。而路人,此时就成为热情的观众,他们就像在剧场一样,不时报以热烈的掌声和呼声,鼓励年轻人,有的甚至还和演出者一起互动。韩流能够兴盛这么多年,实在是和这种充满创造力、热情力、自由度的街演分不开的。
夏天首尔人的吃食是什么呢? 中医、韩医虽同属一门,但也略有差异。中医强调冬令进补,韩医却注重夏天进补,他们认为夏天因为出汗致使人体流失的营养很多,所以要以热制热,越是夏天越要吃补品,其中最受欢迎的就是参鸡汤了。因此每逢夏天,首尔人顶着酷暑,在参鸡汤店的门口排着长队,就是要大汗淋漓地吃上一口参鸡汤补补身子。此外,红参精也是这个时候热卖。韩国人关于红参的概念和我们中国人完全不一样。所谓韩国红参,是用四到六年的人参,经过多次反复蒸晒,把人参中的火气基本去除,所以韩国人,不分男女老少,均可吃红参。当然,参鸡汤也离不开人参。
韩国冷面是夏天最应景的食物了,虽然冷面在韩国不分春夏秋冬,四季都有,但唯有夏天,吃上一口带有刨冰的冷面,心里才真是拔凉拔凉的。刨冰冷面和滚烫的石锅参鸡汤,食物上如此的冰火两重天,可见韩国人的爱恨情仇是多么分明。除了冷面,首尔的冷饮以冰淇淋为主。有点出乎我意料的是,首尔的大男生竟然也和小女生一样,会在大街上边走边吃着冰淇淋。
咖啡馆是首尔夏日风物诗中最浪漫的一行了。首尔人对咖啡和咖啡馆非常迷恋,就咖啡馆的风格类型来说,有韩屋式的也有欧式的,有三四层楼的也有简易到只供三四人坐的,有鲜花主题的也有宠物主题的,有可以眺望远山的山顶咖啡馆也有深藏在小巷里的雅座,有可以用来开会讨论的也有用来学习的。有条件的咖啡馆或在室外、或在露台上撑起赤橙黄绿青蓝紫的各色大阳伞,远远望去,似朵朵盛开的鲜花,点缀着首尔的大街小巷。没有条件的咖啡馆,则把玻璃窗一概换成可折叠的落地窗,夏天的时候,把窗户折叠起来,这样就打通了室内和室外,路上的行人不再是行人,而是随时可以进来喝一杯的顾客。咖啡文化如此普及,我想这和咖啡价格的大众化、平等化有关,所以大学生是首尔咖啡馆的主力消费群。中国茶馆难以普及,不仅和品茶注重个人的生命体验有关,也和好茶的价格昂贵有关。
夜晚降临,灯光璀璨,路边的包装马车热闹起来了,各种煮海鲜、辣年糕、炸鸡、烤生蚝、真露烧酒、长寿米酒、生鲜啤酒唱起了主角。欧巴和美女,大叔和阿珠妈,下班的职员和下课的大学生,都喜欢在凉风习习的夜晚坐在马车里喝上一杯。首尔人喜欢朋友,害怕一个人孤独喝酒,所以哪怕再简单的菜,也得三五个人在一起喝才有意思。马车隔壁,往往是算塔罗牌的,年轻情侣常以好奇好玩的心态,花不多的钱,找塔罗牌大妈算一下,看见他们带着幸福的微笑消失在人群里的时候,我就想,塔罗牌大妈真好,给年轻人算出来的都是正能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