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用先生在其续编《泥土脚印》的书中说:“我不善于写作。”这是他谦虚。我说他的文字好,好在平易和亲切。比如此刻我手中的这本《相约在书店》(范用著,子聪编,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2016年4月第一版),拿起来随意读下去,一口气就读完了。文字若不好,你说可能吗?
范用先生的平易亲切来自他的“感情用事”。书中有文《“大雁”之歌》,是说台湾的大雁书店出版“玩”得如何的好,说着,说着,说到最后,他还忍不住飙出一句:“大雁还有一句话,深得我心:做出版,必须感情用事。”我在此书的字里行间处处看见他“感情用事”。比如《怀念书友家英》《怀念胡绳》《要是韬奋今天还活着》《郑超麟及其回忆录》《巴金先生的一封信》《傅雷家书的出版》,等等,等等,真的可谓情深意重。
范用先生的“感情用事”,我也亲身体验过的。记得在编《书屋》的时候,每到年关都能收到他的贺卡和“寥寥数语”。比如一九九八年:“周实先生:寄呈小文,聊博一笑,兼贺新正。范用拜贺,丁丑岁末。”又提及“《书屋》是书评杂志中办得最成功的,很多精彩文章,感谢按期寄赠。写不出像样的文章,无以为报,乞谅!”比如一九九九年:“周实先生:时下老照片热,凑趣寄呈几张,聊博一粲,兼贺新岁。其一,不满周岁乳臭未干黄儿。其二,十岁与家父合影,稚气未脱。其三,小学毕业照,家父弃世一年矣。面对人生,四顾茫茫,不知路在何方! 范用戊寅岁杪”。“又及”中说:“一年来承师友惠寄书报杂志,受益匪浅,衷心感谢!《书屋》废除以阿拉伯数字代替汉字,甚好!”比如二OOO年:“周实同志:昨遇朱正兄,他告诉我《书屋》将停刊,意料之中也意料之外。小时候读过一本涅克拉索夫的诗,书名《严寒,通红的鼻子》。现在我读到的是《严寒,茫茫大地一片白》。祝新禧,并向贵刊同志表示慰问。范用二OOO年十二月”。又附言:“如存有《书屋》1998/4,望惠寄一份,我缺少这一期,想补全收藏。”查阅旧信,这一年的五月十六日,他还写有一信:“周实先生:同日收到两期《书屋》,正在想是何原因,日前与牧惠、燕祥小聚,他们告诉了我,正是我猜想的。大家都说《书屋》办得好,有人不喜欢,一点不奇怪……向《书屋》编辑部同志致敬! 范用2000.5.16”。
重读这些信,回望那过去,一转眼快二十年了。时间流水,白云苍狗,故人往事,仍在目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