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小群
没有想到,在纪念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七十周年之际,我能走进萨拉热窝。萨拉热窝是波斯尼亚和黑塞格维那共和国(简称“波黑”)首都。我最早知道萨拉热窝,缘于上世纪70年代风靡中国的电影《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
电影说的是1944年,纳粹德军在欧洲已是四面楚歌,柏林方面决定撤回驻扎在巴尔干的“A军团”,以集中兵力阻挡盟军合围。“A兵团”从希腊和南斯拉夫撤退,庞大的装甲部队需要存放在萨拉热窝的燃料补给,为此,德军拟定了一个偷运油料的“劳费尔行动”计划。机智干练的瓦尔特带领游击队炸掉了运油的火车。瓦尔特对地下游击队的领导始终在暗处,单线,用假名,因此游击队为粉碎这个计划,付出了惨痛代价,其中包括德军用一个假瓦尔特渗透到游击队中,杀害了上百名游击队员。
参观萨拉热窝时,总能让我们想到电影中的种种景象。啊,这就是德军设埋伏、钟表匠决心代替瓦尔特赴险的清真寺!啊,这就是瓦尔特从清真寺钟楼横扫德军后跑入的铜匠巷!当时,全巷子的铜匠们仿佛得到某种暗示,使劲儿地敲着铜器,嘈杂的声响,掩护了瓦尔特的行动。铜匠们无言的表情,默契而坚定的行动,让你感到他们抵抗法西斯已经很久。德军一直在抓捕瓦尔特,未果,以至于德军指挥官俯瞰着山城萨拉热窝,无奈地对他的下级说:“你看到这座城市了吗?他,就是瓦尔特!”我在一家铜器铺特意买了一个手工制作的花纹铜盘。店主说:“这是我爷爷亲自打做的。”我心想,也许你爷爷也是抵抗运动中的一员。
在萨拉热窝,我们参观了1914年奥匈皇太子被刺、引发了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拉丁桥;看到了清真寺、天主教堂、东正教堂和犹太人避难所如何分布在一片不大的城区。咫尺之地,汇聚着多种宗教信仰。信奉伊斯兰教的穆斯林、信奉东正教的塞尔维亚人、信奉天主教的克罗地亚人,都生活在波黑这块土地上。朋友赵诚一路上给我们讲着上世纪90年代波黑战争的由来。14世纪下半叶,奥斯曼帝国为了彻底征服塞尔维亚,对当地实行“伊斯兰化”,迫使他们改奉伊斯兰教,否则将被严厉课税。结果,居住在波斯尼亚的部分塞尔维亚人成为了穆斯林,但他们与信奉东正教的塞尔维亚人仍然同居一块土地,共操一种语言。因为当地居民信仰伊斯兰教税收上有优惠,萨拉热窝一度成为仅次于伊斯坦布尔的第二大穆斯林城市。上世纪70年代初,为了削弱大塞尔维亚主义,塞尔维亚的穆斯林被定为一个民族——穆族。赵诚说,信仰怎么能成为族群划分?就好比中国有人信佛,你不能称他们为佛族吧?波黑内战爆发前,440万总人口中,穆斯林占43.7%,塞尔维亚族31.4%,克罗地亚族占17.3%。
1991年,斯洛文尼亚经十日战争,从南斯拉夫独立出来。克罗地亚要求独立被阻止,爆发了五年战争。波黑为独立举行公投,当地穆斯林和克罗地亚族投赞成票,塞族抵制,不参加公投,结果九成多选票赞成独立。接着爆发波黑内战,战争最初以穆、克为一方,塞族为另一方,其间穆、克关系一度破裂,彼此间也发生激战。塞族有塞尔维亚方面支持,得到坦克、大炮、飞机等重武器,在军事上占有明显优势,到1993年底,塞族武装控制了约70%的领土,占领了萨拉热窝周边制高点,围困这座山城三年多,断粮、断水、断电,连电影《瓦尔特保卫萨拉执窝》的穆斯林导演哈·克尔瓦茨都被饿死。我问,塞军围困,总有缝隙可逃,为什么要等着活活饿死呢?回答是,塞尔维亚人占领区内的非塞尔维亚人也遭到了杀害。逃出去,仍是绝处无生。波黑内战27.8万人死亡,两百多万人沦为难民。
今天的萨拉热窝,很多建筑物墙壁上仍是弹痕累累。有轨电车也很破旧。内战使经济受到严重损害,工业被毁,战争结束至今不能形成优势产业,财政状况很差,失业率近三成。现在波黑政府由三方首脑轮流执政,每方八个月,很难达成建设国家的远景共识,欧盟的支援和国际贷款杯水车薪。看着这座还没有修葺好的城市,心里很不是滋味。历史告诉我,不论一战、二战,和平是最可宝贵的,又是极其脆弱的。波黑风景甚好,从萨拉热窝到塞尔维亚边境一百多公里山路,不少类似中国新疆伊犁那拉提草原那样的美景,却看不到告别贫困的希望。一场战争,会使一个城市,一个国家,长期失去发展机遇。所幸的是邻近的斯洛文尼亚、克罗地亚等国已经走上和平的轨道,生活富裕而祥和。但愿波黑各族人民能早日走出战争的阴影,恢复元气和活力。萨拉热窝,我衷心祝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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