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徐维欣
中国近代农学家、教育家、考古学家、金石学家、敦煌学家、目录学家、校勘学家、古文字学家……清末国学大师罗振玉有着诸多“头衔”,当年抢救“八千麻袋档案”为史学界保留下一笔珍贵无比的财富,更是为人传颂。而罗振玉祖孙三代都将文化传承视为己任,都与北京紫禁城结下了深厚的文化渊缘,成就“行走紫禁城的三代学人”。
汉代青铜瓦钮私印、明代内廷观音菩萨像、老坑十二眼端砚……羊年新春前夕,一批罗氏家族未曾对外展示的藏品低调亮相上海廿一私藏艺术馆,汉代玺印、敦煌经卷、西域木牍、明清绘画、古代拓本等近200件珍品向观众诉说了一个中国学术世家的传家风范。
研究史料注重动手
对于自家的这些宝物,罗振玉的嫡孙、故宫博物院研究员罗随祖显得很低调:“展出的东西不应算是遗产,而是我祖父与父亲研究各门学科留下的样品。”这份低调有着外界的因素——对于当前艺术品市场而言,罗家的藏品极具吸引力,不过,对于不少拍卖行抛来的橄榄枝,罗随祖统统拒绝了。“自祖父开始,对于文物都是重在研究整理,而非收藏增值。”
当年在《老残游记》作者刘鹗家里,罗振玉首次接触到甲骨文残片,便立即明白了其中价值。不过与收藏家不同,罗振玉想方设法从古董商贩那里打听到了残片的出土地,立即让弟弟前往如今的河南安阳市小屯村附近。“祖父特意嘱咐,搜集残片并非重点,而是必须详细绘出当地山川、河流等地貌。”罗随祖说。通过史料比对等诸多研究,罗振玉考订出这些甲骨出土于商代晚期都城,属于殷室王朝遗物,这也直接导致后来安阳殷虚的发掘,从而让商代从传说成为“实史”。这对于之后的甲骨学研究具有重大意义。也因此,罗振玉(号雪堂)与郭沫若(字鼎堂)、董作宾(字彦堂)、王国维(号观堂)一起,被称为“甲骨四堂”。
尽管罗振玉始终忠于清室而抵制民国,但是其在学术思想上却显得很新潮。罗随祖举例说:“罗振玉提出国学的三个支柱‘图书馆、博物馆、研究所’,这同现在的理念完全一致。他还提出古器物学的概念,把文物分成57个门类。没有活跃的思想,这样的想法很难诞生。”
受罗振玉影响,此后在故宫工作近30年的幼子罗福颐家学深厚,17岁即出版了第一本著作。学术研究著述六十年,《三代吉金文存》的具体编纂,均出自罗福颐之手。父子俩的研究绝非停留在文献之中,而是十分注重动手能力。在此次展览中,有一方精巧的“栻盘”,该物曾经是两汉时期方术之士所使用的工具,因其盘面上有北斗七星勺子般的图形,一直被人误解为指南针。罗福颐亲自动手仿制了三件用以研究,并撰写了《汉栻盘小考》,指出“栻盘”实为古人占卜天象、历算的工具,匡正误解。
家中治学“严谨而宽松”
展览中,有一幅八言楹联颇受罗随祖喜爱,上书“言信行果为君子儒,德进业修迪前人光”。这是年长其42岁的堂兄罗继祖所书相赠。家族的传承洋溢在字里行间。
罗随祖说:“祖父生活在那个动荡的年代,因此抓紧一切机会研究各种门类的学问,深怕晚一步就来不及。”也正是由于这样的家族学术氛围,罗氏家族的研究始终没有追寻“热点”,因为“值得研究的,实在太多了”。
上世纪70年代,山东临沂汉简出土,成为那个年代的考古学大事。当时正在干校劳动的罗福颐被指派回京进行相关研究。罗随祖回忆说,新出土的汉简是一个大泥坨,被用军大衣裹好带到了北京。当时,罗福颐让助手买了20个手术用的白瓷盘,放上水,把竹简浸在水中拍照,而后把照片一张张剪开,逐字辨认、编号,从中发现了整部《孙膑兵法》。由此知道,它和《孙子兵法》不是一部兵书,这一发现立刻轰动海内外。
成为“热点”以后,研究的学者越来越多,罗福颐便将相关资料移交,开始着手建立故宫青铜器馆。1979年,罗随祖结束数年的陕北插队生活后,回到故宫成为父亲的助手,接手的正是青铜器馆的又一轮改造。而随着青铜类器物的逐渐“受宠”,罗福颐父子再次离开这一熟悉的领域,开始了当时颇为冷门的印章研究。如今,随着研究的不断深入,当年的“冷门”——金石、战国文字、竹简等都已成了热门学问。
罗随祖说,家中的治学向来严谨而宽松。“学习规矩很严,比如读书不许折页,不许扣着放书,一张纸正反面用完,还要裁成小条当书签等等。”而同时,对于晚辈的兴趣,家中始终予以尊重。“祖父钟爱我父亲和堂兄,他将自己的学术一分为二,艺术鉴赏、诗词部分给了罗继祖,把甲骨、金文、考据、金石学给了我父亲。”罗随祖介绍说。再到上世纪90年代,罗福颐病重期间,将家里的藏品一一做了嘱托。小儿子罗随祖喜欢治印,罗福颐便把印章类书籍和100多方藏印留给了他,青铜器类的书籍则留给了他的姐姐。
罗家的传承或许是特例,然而罗随祖深感民族文脉传承之重要。因而,他也希望通过此次系列展览“对传承做一个诠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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