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绝命海拔》剧照。(片方供图)
■本报首席记者 王彦
近半个世纪珠峰登山史上一次惨痛的山难,劫后余生者据此写成的纪实文学《进入空气稀薄地带》英文版曾获普利策奖,被评为美国《时代》周刊年度图书,还雄踞《纽约时报》畅销书榜首长达52周,由此书揭开的登山商业化的冰山一角连同对于灾难真相的冷静探究,一度掀起对于极限登山的审视风潮——单是看这些影片拍摄的前提,就足够挑起观影的兴致。
昨天,基于该事件改编的电影《绝命海拔》在全国公映。但想象中潮水般的好评并未如期而至,相反,质疑该片没有反思、不够深刻的声音不在少数。甚至有影评人下笔苛刻:“作为第72届威尼斯电影节的开幕影片,《绝命海拔》放映结束后没有丝毫掌声,众人只顾行色匆匆地退场……”他们认为,该片全景式地记录了山难的发生,却忽略了事件中也许是致命之殇的细枝末节,这让影片空有宏伟视角与绮丽特效。
但也有一些登山爱好者看完全片后潸然泪下,在他们的眼中,真实的自然、真实的灾难,电影是向山与登山者的一次致敬。在中国登山队队长王勇峰眼里,看《绝命海拔》就如同从旁观者的角度温习自己登顶珠峰的过往。
亲历者有那么多反思,电影却几近空白
该片根据1996年珠峰山难的事实改编而成。19年前的5月10日,遭遇山难的两支商业登山队是:由新西兰著名向导罗布·霍尔领导的“探险咨询”以及由美国斯科特·费舍尔组织的“疯狂山峰”。两队中除向导外均为业余户外运动爱好者。山难发生前,两支队伍竞相登顶,导致山路堵塞,34人被暴风雪困住,惨剧因而发生。最终,包括两位向导在内的9名登山者罹难。
与其说这是一次令人震惊的登山灾难,不如讲灾难背后的隐性元素为它的影响力推波助澜。两名向导均为业内翘楚,欧美客户遇难,商业登山发展方兴未艾——这些都是1996年山难震惊世界的注脚。而小说《荒野生存》的作者、美国作家乔恩·克拉考尔所著《进入空气稀薄地带》之所以能从一众亲历者文本里脱颖而出,其根本原因也并非记者出生的他下笔如椽,而是在于他对事件本身有着近乎严酷的质疑。
在克拉考尔的书中,至少有两处极为尖锐的分析。其一,1996年是商业登山刚起步三四年的时候,各个商业团体频繁利用登顶展开恶性竞争,而克拉考尔当时任职于美国的《户外》杂志,那次跟随新西兰向导霍尔攀登珠峰的目的即为报道登顶珠峰热背后的商业链。戏剧性的是,霍尔为了拿下这次跟《户外》合作的机会,击败的对手正是此次悲剧中的另一支主角队伍——斯科特率领的登山队。其二,登顶后返回营地的途中,霍尔因帮助队友道格而耽误了下山时间,而本已脱离危险的安迪在接到霍尔求救信号折返施救,最终失踪,原本一死两活的局面,变为最后的三死。在克拉考尔的笔下,因为有了登顶背后错综复杂的利益驱使,登山这一单调的主题被扩展之后不再枯燥;至于第二点,灾难来临时是选择自保还是冒着更大的伤亡折返施救,更成为人类在灾难面前的道德观问题。
可惜的是,亲历者有那么多反思,影片中却鲜有提及。在严苛的影评人看来,《绝命海拔》有且仅有的一点人性描摹,落在了放之四海皆准的家庭情怀,这实在是落了俗套的美式煽情。
灾难片有那么多,专业人却独推它的真
世界影史上,灾难片不在少数,《1991年卡瓦格博峰山难》《岳——冰封救援》都是描述登山途中遭遇暴风雪的山难影片。与影评人对《绝命海拔》苛刻相待的同时,专业的登山人士却独独推崇它的真。
对于影片被指冗长的铺垫,王勇峰说:“对于商业登山队,整个攀登过程就是一个漫长而乏味的工程,绝非仅是冲顶的那一天。造成山难不仅在于返回途中的暴风雪,还有许多人为细节集聚而成,导演拍到的所有细琐内容,都有可能是导致9人死亡的原因之一。”登山队队长说,也许电影的用意不只是制造一些生死一线间的所谓戏剧冲突,而是试图还原那次山难的全景,让观众可以自由思考却不给出正确答案。“诸如为了保一个人的命切断下面挂着同伴的绳子,或者为了求生切自己一个胳膊这样的猛料,抱歉那些故事并不经常发生,此次事件里也没出现。”
让登山家津津乐道的是,在电脑特效几乎无所不能的当下,这部影片却罕见地到5000米海拔高度的营地实地取景,“珠峰冰川的全貌,爬梯处俯拍的悬崖,都是再真实不过的视角,只为这些真就值回票价”。但问题恰在此处,一部根据真实山难而改编的影片,我们观看时究竟看的是什么?平铺直叙的灾难景象,还是暗流涌动的弦外之音,到底哪样才是灾难片的上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