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莱克在艺术生涯,可以说长久以来都在寻求认可。1757年,他出生在伦敦苏荷区的小康之家,早早便立志当艺术家。他先是受到父母鼓励,在雕刻家詹姆斯·巴塞尔(James Basire)门下做学徒,又在威斯敏斯特教堂潜心拓印。1779年,他进入皇家艺术学院(RA),接受正规美术训练,先是学习雕塑写生,接着画模特,同时他还接受将“历史绘画”(描绘历史、圣经故事、莎士比亚文学和经典神话中的场景)作为首要形式的传统艺术训练。
尽管布莱克对哥特艺术和米开朗基罗(当时名气稍逊拉斐尔)的热爱令他与皇家艺术学院的院长乔舒亚·雷诺兹(Joshua Reynolds)产生分歧,但他从未质疑过学院第一流风格的卓越性。纵观布莱克的艺术生涯,他的创作从未关注人物肖像或风景这类次要主题,他的绘画可以被视为“历史绘画”的变体。
大约在1809年,布莱克曾谈及自己的艺术观。“油画是在画布上的绘画。”他说道,“而雕刻是在铜版上的绘画,仅此而已。绘画是一种执行,仅此而已,最好的画家必定是最好的艺术家。”尽管布莱克接受了高质量的训练,他从未是最好的艺术家。他渴望创作壁画和祭坛装饰品,渴望让艺术回归米开朗基罗般的宏大、力量及原创性。然而,他自己的绘画手法却十分基础,他对技巧的理解也很片面,他的画幅很少超过一页纸。作为一名绘图师,他也有局限性:他的绘画风格太矫揉造作——他笔下的身形过于细长,头部的描绘无明显特色,他对比例、关节的结合、角度也兴趣寥寥。
必然,布莱克的同辈会认为他古怪又平庸。1809年,他为罗伯特·布莱尔(Robert Blair)的诗《坟墓》设计了一版插画,小获成功后,他在弟弟位于苏荷区的男装店顶层举办了一场个人画展。“如果艺术是一个民族的荣耀,”他写道,“如果天才和灵感是一个社会最重要的起源和纽带,最能明白这些道理的人会肯定我的作品,称我的展览是对国家尽最大的责任。”无人与他分享这种观点:前来看展的人寥寥无几,他未能售出一幅画,唯一的评论充满敌意,那位评论家宣称这些作品是“一个不健全头脑的狂野宣泄”。
布莱克时常被形容为自成一派,是一个创新而独立的局外人,是无荣耀可言的先知原形。某种程度上,这就是他,但也需要斟酌。布莱克绝不是同时代艺术家里唯一充满想象力并具有鲜明风格的。在他所属的艺术圈,亨利·富赛利(Henry Fuseli)、詹姆斯·巴里(James Barry)和乔治·罗姆尼(George Romney)均能创作出古怪而强有力的作品,同时,富赛利和布莱克在皇家艺术学院的同窗约翰·斐拉克曼(John Flaxman)对布莱克产生过深远的影响。在欧洲大陆,戈雅(Goya),一位真正的艺术大师,通过令人不安的形象,展示着自己充满波澜的内心世界。在丹麦,阿比尔加德(Nicolai Abildgaard)的作品也时而能到达同样的强度。还有德国画家菲利普·奥托·朗格(Philipp Otto Runge),他的想法也神秘极了。
如果说布莱克的宗教神秘世界——那些强烈的、拟人的形象(如乌里森、洛斯、艾尼萨蒙、泰尔),混合了基督教、古典和北欧神话主题——都只属于他一人,那么他对政治和社会的一些感知,则能引起更广泛的共鸣。他反对奴隶制,反对主流情感,他不信任正统宗教,也不信任祛魅的科学,他相信个体自由(包括一定程度的恋爱自由),这一切使他在所身处的英国乔治王时代稍显尴尬,而没有完全格格不入。
布莱克的激进主义绝非反叛,即便是他与权威的唯一一次争执也并非外界所传的那样。1803年,布莱克与一个士兵扭打在一起。这名士兵指控布莱克袭击他并危害治安,声称布莱克曾高喊“国王见鬼去吧。士兵都是奴隶。”当他被送到英国奇切斯特的巡回法庭上,地方执法官很快判断证据是伪造的,并将他无罪释放。
这段插曲发生时,布莱克住在英国萨塞克斯菲尔法姆的一间小屋中,这间屋子归诗人威廉·海利(William Hayley)所有,当时他正委托布莱克为他的书绘制插画。尽管二人最终分道扬镳,但海利只是19世纪头十年间布莱克的众多赞助人之一,正是这些人确保了布莱克的经济独立。他们当中最坚定的一位当属托马斯·巴茨(Thomas Butts),他是一个公务员,负责军队的制服供给,他对布莱克的赞助持续了二十年之久。巴茨一度拥有布莱克的200多件作品,很多都收藏在他开办的一所女校。布莱克的其他仰慕者和赞助者还包括艾格蒙特伯爵三世、约翰·林内尔、风景画家塞缪尔·帕尔默(Samuel Palmer)及被称作“古人”的一群牧民。
作者:编译/张文靖
编辑:刘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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