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独特的文化空间,徐家汇实际上成为晚清中国士人一窥“西学”究竟的窗口。要知道,晚清时期,作为“西教”的天主教与中国社会发生了诸多冲突,清廷、地方官以及民众在抵制“西教”的同时,又对“西学”有着极大的兴趣。而徐家汇成了中国社会了解“西学”“西教”的窗口。
比如,前文提到的《益闻录》《汇报》在中国耶稣会士李问渔的主持下,传播许多“西学”知识。加上天文台、博物院等自然科学事业、育婴堂等慈善事业,徐家汇的诸多事业的确为天主教树立了某些较为正面的形象。“天津教案”爆发后,天主教的育婴事业成为众矢之的,中国各地“教案”频发,“民教冲突”影响到了地方社会的稳定,也增加了清廷的外交危机。在上海主办《万国公报》的美国新教传教士林乐知(Young John Allen)即以徐家汇为例,证明天主教的“劝人为善”,所举各项事业也有益于中国社会。在某种程度上,徐家汇成为来华基督宗教(包括天主教、新教)传教士自我证明的案例。
徐家汇这个独特的文化空间,吸引了中外人士的目光,前来观光浏览的人士络绎不绝。据《江南传教史》记载,分布在中国各地的各天主教修会传教士们,在经过上海时,多访问徐家汇,各国海军军官及外交官们也是参访徐家汇的常客。而中国方面人士的参访,则带着某种认知“西学”的需求。
土山湾雕牌楼
比如,代表了教育事业的徐汇公学,在每年年终举行奖励会时,传教士们邀请地方官前来观礼。徐汇公学的教育内容是中西融合的,在办学上“崇尚科学,文理兼重,中西贯通”(参见马学强:《“素为沪地教会中学之冠”——近代上海徐汇公学研究》)。而气象台、天文台等则可根据监测信息,预测台风的动向,能为远东和南洋地区的航运提供准确气象信息,也成为代表西方科学创造力的标志。
不少清廷官员也来此参观,如晚清名臣郭嵩焘。1879年由欧洲返回中国的郭嵩焘,在抵达上海后到各处游览。1879年4月11日,他同友人来到林乐知主办的格致书院,参观该处所藏各种小型机器和化学仪器。参观过后,林乐知又陪同郭嵩焘一同到徐家汇游览天主教方面的各项事业。郭嵩焘在传教士和中国神父黄伯禄、沈则宽的陪同下,参观了徐汇公学、博物院、印刷馆等处,又特别关注天文台的各种测量仪器。郭嵩焘一直强调中国社会需要“实学”,徐家汇的诸项事业可以说提供给他认识西方器物“先进性”的机会。《益闻录》评价郭嵩焘“于行色匆匆之际,犹欲一展眼界,其留心于天文格致之学,亦可见一斑矣”。在晚清时期,参访徐家汇的晚清中国士子和官员还有很多,在此就不一一列举了。
实际上,徐家汇的诸多事业,也成为汇聚了一批近代上海地方知识分子的文化空间。晚清文人邹弢曾在《益闻录》上刊《游徐汇花园记》一文,文中提及“博物楼中,药水浸龟蛇鱼鳖,已有多年,形状如生,亦一奇也”。
1881年晚清上海地方文人沈祥龙(娄县人)在与友人参访徐家汇后,也赋诗一首:
一鞭风雨里,结伴作清游。楼阁高延爽,园林淡画秋。异书千卷列(藏中西书甚多),奇物八方搜(内有博物院)。相对殷殷意(谓诸司铎),凭拦话海州。肃肃规模具,同行广厦中。诗书严教学,金木考专工(内设公学及育婴所诸艺事)。格致群言萃,研求一理通。利人心自切,事不涉空空。……
此诗比较形象地表达了晚清士子对徐家汇各项事业的观感。
还有比较典型的如张謇与马相伯、李问渔等人之间的交往。李问渔曾编《古文拾级》一书,以为徐汇公学学生学习古文作参考。张謇为此书作序,并称“李君方以宗教教世,自吾交数年,而识其为谨笃质厚之君子也”。晚清知识阶层在通过徐家汇认识“西学”的同时,也认识了“西教”。
作者:李强
编辑:刘迪
责任编辑:李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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