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电影科技的进步,都会翻拍曾经的优质题材。今年开启的《星球大战》新三部曲,已经是对“克隆人”系列(右图)的再度开发。
希区柯克曾说,电影最伟大的时代是默片时代。3D电影《雨果》被视为是利用新科技对电影史上的伟大前行者的一次致敬,是马丁·斯科塞斯写给电影的一封情书。
吉儿
新版电视动画《忍者神龟》日前开播,脱胎于好莱坞2014年大片《忍者神龟:变种时代》,这部动画用最新技术将1980年代知名动画角色“忍者龟”再次搬上荧屏。此前,电影版“忍者龟”在我国上映10天,票房便冲到3.2亿元。与此同时,影片却恶评不断,并入围今年的电影差评奖“金酸梅奖”。
不少上世纪80年代动画、机甲、超级英雄题材电影被“淋”上香浓的技术“酱汁”,再一次“端”到观众面前。这道菜到底好不好吃?“还我两个小时、电影票和一颗健全的大脑”,冲着剧情去的观众中有不少人后悔。
调查显示,许多好莱坞大片的剧情只适合青春期观众,有学者表示,反刍老题材本身似乎也显示出好莱坞电影想象力的缺乏。电影科技本为实现人们的想象力而生,但在这个科技高歌猛进的时代里好莱坞电影人的想象力却跟不上科技的脚步了吗?
科技是电影发展的先决条件。科技的升级换代让人们的幻想得以落地,也让那些在人们记忆深处闪光的老题材焕发新生,满足人们日益挑剔的视觉享受。
电影的诞生建立在现代科学技术的普及与发展之上。从默片到有声片,从黑白到彩色,从标准银幕到宽银幕、IMAX,从2D到3D甚至是4D,从单音轨到立体声,这些科技带来的视听的进化,都为电影艺术内容的开拓奠定了新的基础。
尤其是以数字特效为代表的高科技应用,扩大了银幕的创造力,甚至更新了银幕语言。更给电影产业带来了难以置信的飞跃。
现代技术的应用,甚至已经改变了电影创作方式与生产流程。前不久举办的“闸北环上大国际影视产业园区影视制作大师班”中,电影《阿凡达》的动作捕捉副导演介绍,电影后期制作已经逐渐从单纯的“后期”介入渐渐向“前期”跟进转变,与整个制作过程的贴合度越来越高。一些好莱坞影片特效技术贯穿始终,特效画面甚至占到90%以上。
如果没有杜比声,没有CG技术,很难想象,观众能够从电影中如此直观地感受到外太空的失重逻辑,感受另一个星球中生命体的生动表情动作。而随着科技的发展,“大片”也成了专门形容特效大制作影片的代号。
对于内容表达的迫切需要,鞭策着电影技术不断进行自我突破。为了将《星球大战》中宏大的宇宙场景展现出来,导演乔治·卢卡斯创立“工业光学魔术”公司,他本人也成为了数字特效的先驱;为了采集演员面部细微表情和数据,导演卡梅隆甚至亲自参与制造一套脸部捕捉头戴设备。
除了为电影的表现形式打开新思路,科技的进步,也让许多曾走在科技之前的想象力得以落地。《指环王》、《哈利·波特》、《霍比特人》等影片的出现就是最好的证明。
讽刺的是,随着科技的日益更新,大银幕中内容想象力的发展速度似乎有些跟不上了,用科技“反刍”老题材的现象越演越烈。有影迷吐槽:“上世纪80年代的动画经典几乎被挖了个遍。”除了去年的《忍者神龟》,2011年,2013年两部3D电影《蓝精灵》,将小精灵们带到了纽约。2007年起,每年一部的《变形金刚》一次次“攻陷”票房。而不少科技大片除了从漫威、DC等品牌漫画中寻找素材,也开始放眼日本动漫,找寻大场面的载体,于是《环太平洋》中“机甲题材”再度放光。
有人说,重塑老题材是一种怀旧消费,但光有“旧情”肯定不够。在影片中特效技术的运用无疑是吸引人们掏钱的关键。
电影版《蓝精灵》采用了真人加CG技术,共用了1014个视觉效果画面,1557个3D立体画面,光是动画蓝精灵的制作就花费了268名索尼员工35万小时。为了让蓝妹妹更加生动美丽,技术团队每一个场景都需要对蓝妹妹的头发进行设置,在它的每一个动作之中,头发的色泽、光线以及发丝的飞舞,都需要重新进行设置和建模。《忍者神龟》中,4只忍者龟被CG技术赋予了各不相同的生动的表情与动作,观众不再需像认葫芦娃一样,通过眼罩的颜色与武器对他们进行区分。而片中恢弘的爆破场面与打斗动作也让人肾上腺激素飙升。
“反刍”大片中,赢了票房输了口碑的也是多数,科技堆出了场面,却活埋了艺术,这暗含着一条追逐利益最大化的资本至上逻辑。
“反刍”大片的美丽似乎只维系在票房上。不少“反刍”影片在观众看来,更像是一道急着赶工待客的“半成品”,华丽的外表,难掩内容的贫血。“与《卑鄙的我》、《疯狂原始人》、《无敌破坏王》、《怪兽电力公司》这类动画影片相较,《蓝精灵》似乎就专门拍给小孩子看,剧情过于简单、低龄化,太多太密的聒噪对白冲淡了各个角色的个性塑造与辨识度。”一位看过《蓝精灵》的网友评论。雷同化、模式化是这类影片遭受的最大非议。有观众表示《忍者神龟》中忍者龟决战阻止病毒扩散全城的剧情略显老套,而走向与《超凡蜘蛛侠1》简直“神同步”。《变形金刚》系列也因为剧情不断地在“拯救世界”与“汽车人大战”中推进而受到指责,几乎放一部被骂一部。“打斗”与“拯救”似乎成为了不少特效大片的标配。
一位电影学者认为,大片越来越多,但是好电影却越来越少。已经很难在影院看完一部电影以后,不仅有视听的满足,而且有心灵的充实,带着某种被打开的想象走出影院。这是一个全球性的文化症候,表现了全球性的想象力枯竭。
电影市场真的只要视觉效果,不要心灵满足了吗?上海大学影视艺术技术学院教授刘海波认为,老题材“反刍”与普遍低幼化是国际电影市场十分突出的问题,然而这背后却有一条清晰的资本逻辑线——对利润最大化的追求。
上世纪90年代开始,不少电影走上了技术流路线,这与电视剧的爆发式增长有关。“电视剧大量承担了讲故事的职责,而电影在故事的表达上与电视剧相比并没有优势。”
电视这一免费讲故事的视觉载体的出现,导致大量的电影公司倒闭。面对冲击,电影必须寻找一条新出路。电影与电视相比屏幕更大,可以做大场面,电影院可以装修得更好,声道可以更多。这就使得视觉奇观与视听的盛宴成为了电影生存的重要砝码。
然而,大制作的投入是巨大的,为了收回成本并创造巨大的利益,必须遵循两个走向。首先,不再冒险重启炉灶,而是选择借助超级IP的品牌优势翻拍续集,这是最保险的做法。其次,为了收回全球票房,必须尽可能囊括世界各地、各年龄层的观众,于是剧情便走上了低幼与简单化的路子。
而市场给出的反馈确实如此,电影《少年派的奇幻漂流》场面宏大、制作精良,一播出便受到不少好评,第85届奥斯卡颁奖典礼中,这部影片更是一举拿下最佳导演奖、最佳摄影、最佳视觉效果、最佳原创配乐等多个奖项,成为那届奥斯卡的最大赢家。然而这样一部口碑加身的大制作,获得的全球票房却并不理想。对此,不少影评人认为,其中包含的复杂哲理内涵,以及充满东方禅意的慢节奏,直接将一批观众“拦”在了门外。
数码技术消除了电影与动画、录像之间的媒介差异。但是,数码不应只被作为技术手段,却不去对新媒介的全新可能性进行拓展。
“在过去的几年里,我认识到伴随我长大的电影的概念——你小时候我就给你看的电影里就包含着这个概念,当我开始拍摄电影时这一概念正蓬勃发展——正在走向终点。”为影迷们奉上《愤怒的公牛》、《出租车司机》、《好家伙》等经典电影的导演马丁·斯科塞斯,在写给女儿的一封信中,表达了对电影未来的焦虑。
数码技术日益普及,是否将颠覆我们对于经典的认识,电影市场的格局又是否会被改变?
北京大学教授戴锦华指出,被特效包装后的“反刍”影片的大量出现,重要动因是电影市场面对数码冲击的反抗。“数码的冲击首先是指数码拍摄取代了胶片,电影的介质改变了。同时数码技术还带来了互联网下载以及随移动终端,移动通讯设备而来的移动观影体验,这改变了整个社会的观影生态。电影在这样的场景下,尝试做出回应的方式之一就是——用数码技术制造奇观的方式来对抗数码技术。”在戴锦华看来,这种对抗方式只是消极的防御,最终只能加剧困境。“媒介改变不能只改变技术手段。”
在数码既是科技也是媒介的当下,电影人在对于未来的探讨中,也交出过令人欣喜的答卷。不少业内人士将在奥斯卡上独揽7项大奖的《地心引力》以及马丁·斯科塞斯导演的电影《雨果》,视为电影人对数码新媒介提供的叙事新可能的有益尝试。《地心引力》通过技术手段让观众直观地感受到了太空的失重逻辑,剧中舍弃了冲突感极强的故事,以独角戏支撑全局。曾执导电影《蝙蝠侠》系列以及《盗梦空间》的导演克里斯托弗·诺兰,也撰文表示了对数码冲击的焦虑。
与马丁·斯科塞斯不同,诺兰的焦虑落脚点在于电影市场格局的变化。他认为,数码冲击使得内容可以被大量复制,这看似提高了创意的生产,却让电影越来越像可取代性极高的“快消品”,而电影院则不过是播放电影的平台之一。为此影院上映影片的格局也会变化,“低成本、非商业主流的电影可能上映不久即下档,创新的作品将会转向家中收看的形式,而电影院将会沦为已经拥有广大影迷或是品牌支撑的大制作商业电影的赚钱工具。”而在他看来胶片不应被淘汰,如果未来只有数码一种选择,将会是可悲的。
未来真的如此悲观?也许现在我们还不能回答。但是回望过去,似乎得以一照未来。上世纪90年代,许多朝着宏大场面飞奔而去的电影公司并没有逃脱倒闭的命运,相反经过那次冲击,电影市场蜕变得更加多元繁荣。而事实上,用科技实现视听享受的影片也能够走上通往心灵的小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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