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清帝国跟准噶尔汗国的战争为很多历史爱好者所熟知。只不过在普通的历史介绍中,仿佛清帝国依靠着火器,摧枯拉朽一般就击败了准噶尔汗国。那么历史真的如此吗?本期,冷兵器研究所就来说一下昭莫多之战,看看蒙古枭雄噶尔丹的野望是破灭的。
对于噶尔丹来说,乌兰布通战役后的六年过得想必十分煎熬(详见冷研之前的文章《《上下五千年》骗人?复盘乌兰布通之战,哪有清军火炮大破驼城 》)。
乌兰布通之战
乌兰布通之战虽然是平手,清军的战场损失甚至大于准军,然而福全部只是清军主力的一支,在装备上就已经完胜了噶尔丹几乎全部的家当。这时候,噶尔丹恐怕才意识到巨大的国力差距。乌尔会河之战被噶尔丹歼灭一万多弱兵,对于清王朝来说压根不算什么大事。而噶尔丹想打痛清王朝来逼迫清朝交出喀尔喀的部众,也无疑是无比托大了。
蒙古枭雄噶尔丹
乌兰布通之战无功而返,回程路上又因为瘟疫损失惨重。而噶尔丹留守科布多的部众又不敌策妄阿拉布坦,科布多大本营遭到洗劫,而天山南北各路的绿洲城市更是全部落入策妄阿拉布坦的控制之下,阻断了噶尔丹获得铁器和火器的来源。噶尔丹无疑是无力收复失地,只能勉强自保。而康熙帝也开出了优厚的条件,希望招纳噶尔丹部众,安置在内蒙草原。噶尔丹假意与康熙帝虚与委蛇,用这几年时间来休养生息,更是从清王朝处骗取了不少白银,从沙俄购置武器。
康熙帝
但是谈判一直到乌兰布通之战后的第五年,还没有任何结果,康熙显然发现,自己是被噶尔丹耍了。好在这几年大清也做足了备战准备,兵精粮足,足以远征到漠北。康熙帝于是定下计策,准备以派兵迎接噶尔丹投降为旗号,一举伏杀之。
准军所用的赞巴拉克大鸟枪
但噶尔丹早已发觉清王朝的动向,于是与1695年下半年再度发兵东侵,攻击仍留在漠北的喀尔喀部众,试图扩充实力。同时,噶尔丹宣称自己带来了六万俄罗斯鸟枪兵,以此恐吓漠南漠北诸蒙古王公,同时利用自己作为五世达赖罗桑嘉措弟子的宗教影响力,招引蒙古草原上的喇嘛僧为自己提供情报。由于喀尔喀部众大多躲避噶尔丹兵锋而暂时南迁,此次东侵,实际上如同一场放牧游行,并没有发生什么战斗。噶尔丹亦不敢贸然南下到长城附近。
准噶尔军队中的精锐战士
1695年末,清王朝也开始了全面动员,调集十万战兵,兵分三路,北伐漠北。由黑龙江将军萨布素统兵9000组成东路军,越兴安岭,出克鲁伦河,侧击准噶尔军;由抚远大将军费扬古统兵4.6万组成西路军,由归化(呼和浩特)、宁夏越过沙漠,沿翁金河北上,切断噶尔丹退路;康熙帝自率3.4万人组成中路军,出独石口(今河北省赤城北),经克鲁伦河上游地区北上,切断噶尔丹退路,与东西两路军夹击噶尔丹军。
昭莫多之战示意图,噶尔丹战兵实际上不到2万
话说乌兰布通之战时,康熙也安排了一支从东北出发的军队,准备自盛京出发夹击噶尔丹,结果走到半路上时,噶尔丹早就跑回去了。这一回东路军主帅萨布素是当年打雅克萨的大将,赶到倒是赶到了漠北,但也没派上任何用场。西路军统帅费扬古是少有的经历过三藩之乱的老将,当时只是个20多岁的年轻人,这时也已经年近五十了。在集结行军过程中,费扬古敏锐发现了康熙制定的补给计划有巨大的漏洞,果断做出决定,将原定的4.6万战兵精简为1.4万精锐,其他全部改作补给工作。这成为了清军克敌制胜,而不是跑到漠北送人头的关键。
克鲁伦河是蒙古高原上的重要河流
而没有裁减兵员的康熙大帝,在抵达克鲁伦河流域之后,陷入了缺粮窘境——士兵们携带的80天的粮食大部分已吃光,不要说继续前进,就是撤退也很危险了。康熙帝北征噶尔丹时,曾经命令副都统、绍兴人吴留村转饷,吴留村“素知塞外山川,因命运卒走捷径,先达军中。时御营已绝粮数日,上大喜,谓理密亲王曰:‘吾父子有济矣。’”虽然《清史稿》狠狠吹嘘了康熙帝①,但是真实情况是——康熙帝派使者去见噶尔丹,主动告知康熙帝亲征的消息。
康熙北征
可见康熙大帝军中缺粮,已经毫无战斗力,只能寄希望于恐吓战术了。如果噶尔丹足够果决,在此时猛冲清军大营,或许能打出一次大清版本的土木堡之变,生擒康熙大帝。但噶尔丹并非什么一流名将,这几年一直遭受策妄阿拉布坦的攻袭,焦头烂额之下,这时也没什么理性的判断。见康熙一路兵多,不敢决战,向西撤退。西路费扬古、孙思克所部穿越沙漠,加上噶尔丹早已派出小分队将西路军必经之地——库伦及土拉河以南的草原焚烧殆尽,是以西路军耽搁了不少行程,无法执行既定的与康熙帝会师的计划。噶尔丹预测补给路线更加艰难的西路军此刻应当极度缺粮而失去战斗力,决意柿子捡软的捏,一举歼灭西路军来打出自己的威势,迫使清王朝议和,交出喀尔喀部众,自己亦可以重振实力。
这里就能看出噶尔丹虽然久经沙场,但终究算不上一流名将之处。费扬古、孙思克都是经历过三藩之乱的老兵油子,早有声名,不可小觑,岂是阿尔尼、福全这样的膏粱子弟可比?噶尔丹放着不会打仗又自以为是的康熙大帝不去对付,跑去捏这几人,委实失策了。费扬古早已收到康熙帝派出的轻骑传讯,等候在噶尔丹西撤路线上,占据了制高点——昭莫多。昭莫多,在土拉河上流东岸,也叫东库伦,北为肯特山、南是土纳岭、西有汗山,林木苍莽,形势险要,素为古战场。有意思的是,此地旧名忽兰忽失温,当年朱棣正是在此大破据险而守的瓦剌马哈木,威震塞北,而现在,这里又要见证一次历史性的决战。
噶尔丹甫至,费扬古便派出满洲正白旗先锋统领硕岱、蒙古正黄旗都统阿南达率领部分轻骑出阵诱敌。才一接触,清军就装出疲惫无力模样,诱使噶尔丹向西追去。未几,噶尔丹大军被引诱到山前,清军探骑一哄而散。噶尔丹眼见山上清军不多,以为是大量掉队所致,并不知道是费扬古刻意精简,且清军已经在山上等待十日,体力早已恢复,更是设寨自守。在乌兰布通之战中,福全部试图使用重型铁心铜炮进攻,结果转圜不灵,被噶尔丹所败。这次清军吸取教训,使用了较轻的子母炮,且数量依然充足。
清代子母炮
噶尔丹率手持长矛的骑兵向高地密林深处的清军发起冲锋,孙思克率领绿营精锐在前抵挡,鸟枪和子母炮阵阵轰鸣,战场上一片硝烟弥漫。冲到近处,噶尔丹才发现清军火器准备如此充足,阵地前方更是设了木栅,挖了壕沟,准备极为充分,敌兵虽少,不可低估。这时候,噶尔丹才隐隐意识到,他似已堕入费扬古彀中。但是事已至此,硬着头皮也要上。仰攻削弱了蒙古骑兵的冲击力,而噶尔丹麾下的蒙兵虽然骁勇,但因为这几年经济困难,护甲不佳,许多人被击中跌落马下。噶尔丹马上决断,令士卒纷纷下马,改为步战,毕竟准噶尔部在蒙古各部中,素以步战能力著称。
然而康熙朝时绿营战斗力尚未完全败坏,论步战,善战无过于汉人。孙思克当即下令,打开鹿角门,手持刀盾的汉军藤牌兵自后冲出,满兵则在后方提供火力,双方鏖斗,从五月十三日早上杀到下午,难分难解。此时噶尔丹麾下战兵接近两万,比起清军只是略有优势,而装备不如,又是仰攻,鏖战一日丝毫不落下风,这点上能看出,噶尔丹此人正兵能力倒是可圈可点。这一战与长筱之战颇为相似。
名将费扬古是顺治宠妃董鄂妃之弟
而费扬古早已采纳另一位经历过三藩之乱的汉军老将殷化行的计策,率领精骑偷偷出营,绕道噶尔丹营地,攻击其营。负责守营的噶尔丹之妻阿奴可敦与清军激战,不敌,被驱赶着向噶尔丹所部后方而去。然而,阿奴可敦也甚骁勇,竟然在冲击噶尔丹后阵之前,稳住了阵脚,命士卒下马与清军死战。
清准两军激战
殷化行在回忆录《西征纪略》中说:噶尔丹及其嫂阿努娘子(即噶尔丹弑兄所夺之嫂)等,亦皆冒炮矢,舍骑而斗,锋甚锐不可败,杀伤颇相当,胜负未决。以此来看,噶尔丹的困兽之斗,即便在全面劣势的处境下,威力依然可观。然而“硕皙敢战,披铜甲,佩弓矢”的阿奴夫人,盔甲并不足以抵挡清军的火器。发现这个女人是准军凝聚力的关键,清军纷纷对她开火,虽然这个过程中击杀了十多名清军藤牌兵,但阿奴可敦也悲惨地中枪身亡。
外蒙古电影《阿奴可敦》海报,但实际上外蒙古人是准噶尔仇敌喀尔喀人的后裔
准军后阵惊呼不绝,陷入散乱。殷化行抓住机会,从孙思克的侧面杀出营寨,直接凿穿准军阵型,与费扬古前后夹击。来自山区的汉军精锐步兵,从高坡驰下,威力不输铁骑。噶尔丹遭到前后夹击,夫人战死更使得军心动摇,再也支撑不住,只得召集士卒,逃离战场。准军有2000多人战死,3000多人被俘,噶尔丹的夫人阿奴可敦及重臣戴巴图尔宰桑、博罗特和额齐等人战死沙场,清军战死者也多达千人以上。
不过,由于清军攻陷了准军的营地,有六万多头牲畜,大量兵器甲胄火器弹药以及许多家口子女都被清军缴获。此战之后,噶尔丹部众离散,或投奔策妄阿拉布坦,或投奔清朝,噶尔丹仅仅收拢到5000战士,数万人追随,在科布多草原流窜。1697年,康熙又派出马思喀、殷化行带着少量精锐前往科布多,继续追杀打击噶尔丹。噶尔丹穷途末路,部众纷纷降清,想要投奔西藏也被遭到康熙帝警告的第巴桑结嘉措拒绝,最后患上重病凄凉而逝(一说服毒自杀),噶尔丹残余部众降清,其儿子也被哈密人抓获交给清朝。
①壬戌,侦知噶尔丹所在,上率前锋先发,诸军张两翼而进。至燕图库列图驻营。其地素乏水,至是山泉涌出,上亲临视。癸亥,次克鲁伦河。上顾大臣曰:“噶尔丹不知据河拒战,是无能为矣。”前哨中书阿必达探报噶尔丹不信六师猝至,登孟纳尔山,望见黄幄网城,大兵云屯,漫无涯际,大惊曰:“何来之易耶!”弃其庐帐宵遁。验其马矢,似遁二日矣。上率轻骑追之。沿途什物、驼马、妇孺委弃甚众。上顾谓科尔沁王沙津曰:“虏何仓皇至是?”沙津曰:“为逃生耳。”喀尔喀王纳木扎尔曰:“臣等当日逃难,即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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