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族舞要防止“水土流失”
“你看这个好看吧?”杨丽萍拽了拽身上的红色绣花短上衣说:“这是苗族手绣的。”又抬脚给记者看她的绣花鞋:“这是白族的。”“这些东西多美啊,可是现在村寨里穿的人越来越少,年轻人有一手好绣工的也越来越少,他们宁愿去穿牛仔裤和皮鞋。这让我有时候觉得很恐惧。舞蹈,是很多民族远古时期流传下来的。先民们淬火而歌,汲水而舞,婚丧嫁娶都离不开歌舞。曾经是生活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的舞蹈,现在都在濒临消失。我为什么要搞原生态,就是要把民族的东西从最深远的地方挖掘出来,在舞台上还原;把那些在民间的、即将消逝的舞蹈整合出来,用舞台形式留下来,保护起来。老实说,我真的害怕来不及了,有很多东西已经没了。”
随着对外开放和现代文明程度的提升,目前我国许多原生态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正面临着被都市化吞噬的危险。抢救和保存、发展民族民间舞,小心翼翼和倍加爱惜地使用原生态的民族民间舞蹈元素,已经引起多方面人士关注。和杨丽萍一样,越来越多的有识之士意识到:只有防止民间舞蹈的“水土流失”,才能继续在民间的沃土上收获舞蹈。
“彝族人打歌时,有一句唱的是‘打起黄土好做药’,那种活泼蓬勃的力量才是舞蹈(艺术)的根本。”做《云南映象》时,“不懂学院派,说不来理论”的杨丽萍就大胆提出:“我对民族舞的要求很简单:去酸、去甜、免杂。 ”这次她更加明确地提出“简单”的原则——“还原”,“我要还原民间舞蹈的魅力,还原原生态的本真,不要去模糊它、丢弃它。 ”她说:“民间很多原生态的东西很野、很狂、很美,有些人偏要去给它镶金、镶银、上乱七八糟的东西,就是破坏了!”
事实上,在做《藏谜》时,杨丽萍对舞蹈的思考,甚至已经完全突破了舞蹈本身。原生态表演者的舞蹈中经常夹杂着这种关于生命和死亡、现在和未来的思考,能启发人们对生命、对自然之谜的敬畏和思索,而这些正是现代都市人所缺失的东西。
起舞时轻盈如精灵的杨丽萍,沉默时那窄窄的双肩上却似乎压着千斤重担,并且越来越沉。对中国舞蹈界面临的种种问题,她已经不想说太多,“关键是自己在做的事情,先要把自己手上的事尽力做好”。
“巫女”?“舞神”?朝圣女!很多人喜欢将这位从深山里走出来的神秘舞蹈家归为传说中的“巫女”——一位善于用肢体与另一个世界说话的人,海外一些地区的观众甚至尊她为“舞神”。有人评价她:唯她能用那种美得令人窒息的肢体语言表达天籁与人籁,从而启发了我们对艺术无限可能性的理解和宽容。有人说:她蔑视艺术教条与既定法则的勇气与其天分有关,但对艺术的颠覆和原创精神使她成为面向未来的探索者和先行者。
舞台上的杨丽萍婀娜多姿,镜头里的她永远淡定嫣然。那么在聚光灯照不到的时候呢?
今年央视春节晚会杨丽萍出演《岁寒三友》中的“梅”,电视屏幕上亿万观众再度为她妖娆舞姿而惊艳。而记者认识的一位央视编导事后透露,春晚录制了一组同期拍摄的舞台花絮,跟踪拍下了演员们台前幕后、上妆卸妆的全过程。他们的镜头记录下了杨丽萍的另一面。“天啊,她显得那么瘦,那么小、极其疲惫而憔悴”。编导们知道这些镜头不会被放映,已在中国舞蹈界辉煌了近 30年的杨丽萍在人们心目中永远都是娇艳如初的“孔雀公主”、“月光女神”。那天在剪片子的过程中,好几位编导都掉下了眼泪……
《藏谜》排演之前,也有人提醒过杨丽萍,藏族舞不是你的强项,你不年轻了,已成名几十年的舞蹈家又何必自找麻烦、自讨苦吃呢?但杨丽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她也早已不把旁人眼中的得失成败看得有多重。
在《藏谜》结尾处,年迈的老阿妈倒在了风雪路上,良久之后,舞台深处的地平线上站立起一个小姑娘 ,小羊跟在她的身边 ,小姑娘和小羊向着观众走来,那么单纯,那么欢欣……这宁静圣洁的画面,又让人想起杨丽萍淡定的笑容,和她眼神中那股始终暗自燃烧不曾熄灭的火焰。当然,还有她反复说过的那句话:“当舞蹈成为信仰,走在朝圣路上,一步一叩首,就是幸福。”
(撰文/ 邢晓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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