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火丁在《锁麟囊》中饰演薛湘灵。文汇报记者 叶辰亮摄

五次谢幕，全场观众仍然不肯散去，直到张火丁加演了《春闺梦》选段《被纠缠》。

昨天晚上，入选“拍大戏”工程的京剧传统剧目《锁麟囊》在上海大剧院成功上演。1600个座位座无虚席，近百个加座也全部坐满。

这是当今戏曲演出市场上少见的盛景，而主演张火丁无疑是最大的看点。这位当今程派最优秀的传人之一，在舞台上无论演唱还是做工，乃至一个亮相，都引发观众的掌声与喝彩。整场演出的文学顾问、中国戏曲学院教授傅谨昨晚对记者表示，《锁麟囊》受到观众如此热捧充分说明传承经典剧目需要高水平的表演。

简单剧情为表演留出充足空间

《锁麟囊》是张火丁的代表作品，更是程派的代表剧目。故事出自清人焦循在《剧说》中摘录的一段百来字的简短传说，时隔100多年后被程砚秋看中，由编剧翁偶虹铺展为一出大戏。

在傅谨看来，从剧本角度来考量，《锁麟囊》算不得出色，人物命运虽然传奇但没有太多波澜，也没有讲一个深刻的道理，无非是因果报应。但正因为这样，就给演员的唱念做打留出了足够空间。以“朱楼”一折中的后花园一场戏为例，若从剧情考虑，安排小少爷直接扔球上楼也未尝不可，但翁偶虹却设计了让小少爷犯困小睡，由此便给薛湘灵腾出了触景生情、以唱来宣泄心中百转千回的空间，从而成就了全剧中流传最广的唱段之一——《一霎时》。

可以说，作为一部20世纪的新创剧目，《锁麟囊》能够进入经典行列，成为程派最具代表性的作品，很大程度上正是因为其中的唱腔和表演——唱腔展现了程派的幽咽婉转，表演突出了程派以琐屑处见悲情的特点。

剧目的传承在于表演的传承

昨晚，《锁麟囊》的成功之处也就在此。

傅谨说，程派专注于音韵上的追求。程砚秋在京剧的西皮二黄中融入了昆曲演唱中对字词声韵的处理方法，讲究每个字的韵头、韵腹和韵尾都要与音乐走向相吻合，从而形成情感表达的空间。作为程砚秋的再传弟子，张火丁在这一点上更用心力，从而在一唱三叹之外，有余音绕梁之感。以昨晚演唱的《一霎时》为例，张火丁准确把握了程派的幽咽声腔，“一段二黄慢板将满腔怨怼倾泻而出，细若游丝，时断时续，仿佛带着彻骨寒意，充满人世间的沧桑之感。这正是张火丁的长处，她擅长这样富有深度的泣诉。”

在表演上，张火丁也完全继承了程砚秋的衣钵，细节处毫不懈怠。程砚秋擅用水袖表现情感的大起大落，可说是别有一功。傅谨告诉记者，因为个子高，程砚秋在甩水袖前会把身体往下落一落，水袖再甩出去就特别舒展。张火丁虽然是中等个头，但她在甩水袖前也会有意识地蹲身，由此产生强大的情感爆发力。“观众可能注意不到这样的细节，却会被这股力量所裹挟，自然而然进到戏里，受到感染。”

在傅谨看来，张火丁个人的成功也许难以复制，但她表演的《锁麟囊》受到观众欢迎，却可以给戏曲界带来启示：现在很多演员满足于靠一次得奖吃一辈子，不在日常演出的表演上下功夫，而观众需要的却是舞台上的精益求精，是对经典作品的高水平演绎，这是传统戏曲当代成就的突出体现。“京剧能不能达到以前的高度，就看今天的演员有没有能力将经典剧目以同样的水准呈现在当下的舞台上。文化是绵延的过程，不是一代人做一代人的事，而是在前辈的基础上更上层楼。《锁麟囊》最值得借鉴的积极意义在这里。”

文汇报首席记者 邵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