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现实主义画家达利为蒙田的随笔创作了多幅插图,图为其中两幅。(均资料图片)
■本报记者 钱好
随着 《蒙田全集》 新近出版,蒙田随笔再度引起关注;王安忆的最新随笔集 《仙缘与尘缘》 面世,备受好评;张新颖的 《读书这么好的事》 再版同时,收录其新作的 《风吹小集》等三本随笔集也一并出版,分享会座无虚席。
这或许是一个征兆———近年来,继短篇小说闯出“长篇包围圈”,以及诗歌“逆袭”升温之后,又一种长期被遮蔽的文学类型,正在走向台前。专家指出,随笔是一种极具知识和思想浓度的文体,对于今天的读者具有启迪和思辨的意义。在全民阅读的环境下,更为多元、分众化的阅读群落正在形成,随笔应该也正在让更多人看见。
在好的随笔中,总有些东西“只是它自己”
“随笔”作为一种文学体裁,最早由16世纪法国文学家蒙田所创。译者马振骋对蒙田随笔的评价,也大体道出了这一文体形式的基本特征:“他夹叙夹议,旁征博引,信马由缰,非常自在,不追求辞藻华丽,认为平铺直叙胜过转弯抹角,后来这倒成了一种文体。”
长期以来,随笔往往被作为散文的一个分支,并不受到十分的重视。“学过文学史的人都知道,小说、诗歌、戏剧都有独立的地位,随笔却没有。”评论家黄德海为之“打抱不平”,在他看来,随笔的独特性是其他任何文体都无可替代的。比如奥登晚年 《序跋集》 中的文章,话题涉及文学、艺术、科学乃至日常家居等方方面面,文风亦庄亦谐,具有极高的学术价值和文学价值。这样的作品,只能被称为“随笔”,用“论文”或是“散文”都难以很好地概括。
对于随笔的独特性,张新颖也有相似的看法。他告诉记者:“在好的随笔中,总有些东西,它只是它自己,没办法放进任何一种阐释的系统当中。它在论文、小说等等别的地方都不能用,却是特别好的东西。”那些只能放进随笔的“好东西”,也正是这一文体的特殊价值所在。
不过,有业内人士指出,近年来出版的随笔集数量虽多,其中滥竽充数的却也为数不少:“很多人的随笔集就是把各种杂七杂八的应酬短文、书评收到一起,凑个数。”这也更加造成了人们对随笔的误解,“顾名思义”地认为就是“随便写写”。事实上,但凡优秀的随笔,在看似“随意”、从容的文字背后,都需要有多年的知识积累和对世事的洞察、思索来作支撑,一点也轻松不得。张新颖的一位老师曾对他说,随笔不太适合年轻人写,须得多读些书,积攒多一些阅历,才能得心应手,说的便是这个道理。
借助文体实验,随笔回归最初的本义
在评论家看来,随笔的内核,其实是对社会、对人、对自身的反复探索。钱钟书在 《论快乐》 中写道:“人生的刺,就在这里,留恋着不肯快走的,偏是你所不留恋的东西。”梁遇春在 《春醪集》 中说:“在这急景流年的人生里,我愿意高举盛到杯缘的春醪畅饮。”这些闪光的文字所投射出的,都是作者对世情、对自我的思索。历史上,几乎每一个随笔“高峰期”,都跟社会环境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创作者们用随笔表达对眼前全新的世界图景的认识,思考自己在变化中的位置。在今天,我们身处又一个日新月异、瞬息万变的时代,通过随笔来对社会现实、对个人生活进行思辨、体悟,对于作者和读者来说同样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值得关注的是,在近期面世的随笔中,不仅出现了一批像王安忆 《仙缘与尘缘》 这样高质量的佳作,而且出现了不少有意识的文体实验。黄德海指出,蒙田所创的“随笔”一词在法语中其实是“尝试”的意思,指的既是人生的尝试,也是文字的尝试,在文体上本就是不断调整、不断实验的一个过程。在他看来,现在许多散文因为过度地受限于能不能虚构、情感是否真挚等局限,反而失去了生命力。而近期出现的一些富有探索性的随笔作品,则打破了这种种桎梏。比如李敬泽今年出版的 《青鸟故事集》,其中有知识考据和理性思辨,也有虚构幻想的成分。这些作品冲破了纪实与虚构、理论与叙事、理性与感性的边界,甚至尝试把诗歌纳入其中。这种在文体上的尝试和创新,恰恰帮助“随笔”回归到其最初的本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