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步中的村上春树
根据村上春树同名小说改编的电影《挪威的森林》剧照
日本著名作家村上春树的 《远方的鼓声》 《雨天炎天》 《边境近境》3部作品数字版权授权中国并在亚马逊Kindle上架销售的新闻,日前广受关注。向来在数字版权上十分谨慎的村上大叔,也算是跟时髦的当代生活和阅读方式接了轨。村上春树的任何近况总能成为新闻,似已成为定律。不知不觉间,这位以纯文学写作进入文坛的日本作家,已然并入文学畅销书作家之列。
再回过头去看村上春树的写作生涯,几乎每本都是畅销书。动辄百万册的销量令人瞠目,大量读者在消费着村上:通常是读过一本,就开始渴望下一本诞生。与此同时,村上也不断靠高产维持作品存在的意义。他出作品的节奏和频率在作家圈中不多见,在他的巅峰期,一边写小说还一边从事着文学翻译和编书的工作。
“要想让这些能力一直处于一定高度,不能忽略的一点就是保持体力。”村上春树说。对怎样保持体力,村上有自己独特的心得。写作和跑步,在他的人生中几乎是同时开始的。30岁出头,已成功写出几部作品的他,发现自己体重激增,体能变差。头脑清醒的他,十分清楚对一个小说作者来说,虽然想象力、理解力和专注力是重要的资质,但要想让这些能力长期处于一定高度,绝不能忽略的一点就是保持体力。随着年纪逐渐增长,这位“陪跑”的诺贝尔文学奖候选人仍然坚持在早晨4点起床开始写作,7点吃早餐,然后去跑步,下午搞翻译,晚上听音乐,9点不到就上床。每周6天,每天10公里的长跑锻炼,是66岁的他坚持至今的习惯。在村上春树这里,写作的丰富性与每天钟摆似的生活的单调性,难得一见地集中在一个作家身上。所以,当我们谈到村上春树时,称他为一名“跑步小说家”的确是再合适不过的。
29岁的爵士咖啡屋老板写出《且听风吟》
至于跑步,它既是从事专职写作后体重增长的需要,更是一种与写作有着本质性相似之处的爱好。与小说家这一职业一样,马拉松同样需要坚持不懈,同样需要耐力。至少对村上春树来说,是无所谓胜负成败的。
29岁的村上春树曾是一个在东京千驮谷区拥有3000枚唱片的爵士咖啡屋的老板。白天去访问,你会看见一个围着白围裙在擦玻璃的短发青年,说“我是村上春树。”他的小说 《且听风吟》 入选日本第22届像新人文学奖,5位评委一致评定村上春树获奖,在日本现代文学人才辈出的大环境下,又一位文学新星诞生了。
“没有十全十美的文章,正如没有彻头彻尾的绝望。”村上是以这句话开始小说叙述的,《且听风吟》 写了从1970年8月8日到26日,这19天间发生的事。小说呈现出并不复杂的气息。在代表村上文学起步的作品里,有着他现实生活的诸多投射,在一个有着7万人口的海边山城,调酒师杰和东京的大学生物系学生“我”及写小说的鼠之间的友情,随日常生活慢慢铺陈……如今,已年过60岁的村上春树,谈及自己文学之路起步阶段的那段时光,自然是与咖啡、爵士和美酒联系在一起的。因为写作的缘故,村上龙等日本作家,时常成为他咖啡店的座上宾。那时的村上,并不看日本作家的作品,受西方作家影响巨大的缘故显然是他对西方文学的巨大阅读量,这些使他的作品显示出与其他日本作家截然不同的面目。
至于跑步,则是他人到中年后写作生涯的副产品。它既是从事专职写作后体重增长的需要,更是一种与写作有着本质性相似之处的爱好。与小说家这一职业一样,马拉松同样需要坚持不懈,同样需要耐力。至少对他来说,是无所谓胜负成败的。
这几年来,作为诺贝尔文学奖的热门人选,村上春树何时能得奖,几乎成了人们关注他的焦点。但在他看来,得奖与否、评论的好坏,这些或许能成为成功与否的标志,却不能说是本质问题。写出来的文字是否达到了自己设定的基准,这,才至为重要;这,才容不得狡辩。别人大概怎么都可以搪塞,自己的心灵却无法蒙混过关。在这层意义上,写小说还是很像跑马拉松,对于创作者而言,其动机安安静静、确确实实地存在于自身内部,不向外部去寻求形式与标准。话虽如此,却改变不了一个不争的事实,那就是无论是 《1Q84》还是新的随笔集,村上每有新作发布,无一例外都成了畅销书,他的畅销程度,在纯文学创作领域着实是十分罕见的。
原本,《且听风吟》 是要写成一个电影脚本的。在早稻田大学文学部戏剧专业学习了7年,在此期间村上春树只是专注于电影脚本的写作。在校时,村上春树和同班同学结了婚。因为最后一学年只有一门课,有大把空闲时间的他就开了咖啡店。当时,武藏野美术大学的学生村上龙经常去他的店里。年轻时的村上也曾为钱而忧虑。“开这么一个小店,也需要大量的资金。”那时的他来回跑银行筹划贷款,可依然缺钱。每天,咖啡馆从早晨11点营业到凌晨时分。他租借的房子就在附近,方便中间回去休息一下。每天,他的咖啡馆爵士音乐从不间断,那是他喜欢的调调。这也就不难解释他的获奖作品中会出现大量的爵士名曲了。
只专注写电影脚本的青年,为什么写起了小说呢? 村上春树的毕业论文是《美国电影中的旅行思想》。从 《关山飞渡》 到 《2001太空漫游》,论文指出了美国电影的发展与题目在于人与物的移动。他的教授读了论文后,曾建议他写小说试试看。这句话一直印在村上春树的脑海里,于是他索性提笔写了小说,没想到处女作就入选了群像文学新人奖。谁也没想到,这位新人,几乎没有看过日本小说。8年前,因为没什么可看的,他随手拿起了眼门前的谷崎润一郎德文 《细雪》 读了起来。
“这篇小说很有意思呢。”虽然村上这么想,但是也没有引发他继续读谷崎润一郎其他小说的兴趣。村上所读的小说,全部是美国文学。当时,他在小说中虚构了一个美国作家哈菲尔德,他对好文章的理解是这样的:写文章既是对自己与围绕在自己周围的物体的距离的描写,不在于感性,而在于准确。在这位美国作家的墓碑上刻着尼采的名句———白昼的光日如何能够了解夜晚黑暗的深度呢。
一天,村上花1到2小时来写作。当时,一些年轻的编辑也会来到他的店里。因为上过了报纸,所以来店里的客人都知道他在写小说。“村上春树,不是小说中的人物,而是现实生活中的咖啡店老板,让我觉得别扭。”他对自己突如其来的作家身份感到些许不适应。由于咖啡店的经营占据了他大量的时间,他总觉得用于写作的时间不够。
爱独处的性格成就了小说家的职业生涯
劝阻的众人当时并没预想到,这个年轻人能作为职业作家生存下去。更没有想到他是一个无论做什么事儿,一旦去做,非得全力以赴不可的性格。这种将店铺交托出去,自己躲到别处写小说,这种讨巧的事情绝不是一个认定了文学之路的年轻人做得来的。
说起来,村上春树是喜爱独处的性情,表达得准确一点,是那种不太以独处为苦的性情。每天有一两个小时,他跟谁都不交谈,独自一人默默地跑步也罢,四五个小时伏案独坐,默默地写文章也罢,村上都不觉得难熬,也不感到无聊。这种倾向从他年轻时起便一以贯之,始终存在于身上。他曾在接受日本媒体采访时坦言,“和同什么人一起做什么事相比,我更喜欢一人默不作声地读书,或是全神贯注地听音乐。只需一个人做的事情,我可以想出许多许多来。”
虽如此,村上春树还是年纪轻轻便结了婚。据了解,他结婚的时候才22岁,算得上早婚。也许是通过婚姻,他开始渐渐习惯了和人共同生活。大学毕业后经营一家饮食店,使他认识到了与他人相处的重要性。“人无法独自生存下去,这本是理所当然,我却是脚踏实地学到的。”回想起20岁到30岁的那10年,村上说自己的世界观发生了不小的变化。从四处碰壁之中,他学会了生存的诀窍。倘若没有那艰难的10年的生活体验,恐怕他永远也无法开始写什么小说,即便想写,也写不出来。但话说回来,人的本性是不会极端地发生变化的。希望一人独处的念头,始终不变地存于村上春树心中。确保只属于自己的沉默的时间,对他的精神健康来说,成了具有重要意义的功课。
在某种程度上,村上也许是主动地追求孤绝。“对于一个一遇事就想独自躲进壁橱里的人,有谁会抱有好意呢?”村上很早便认识到这样一个事实:一个职业小说家讨人喜欢这种事,真有可能么?或许在世界某个地方有,但至少很难想象,自己作为一个小说家,成年累月不断地写作,同时又能为人喜爱。为人嫌恶、憎恨、轻蔑,似乎倒是更为自然的事情。
回到他是如何成为一个跑步小说家的?这还得追溯到村上春树大学毕业的那段日子。那时的他,惨淡经营俱乐部生意。工作很累,但经济状况已慢慢得到了改善。当时的村上,并没有野心要当一个小说家。他只是一心一意想写一篇小说,甚至连个具体的构思都没有,只一味觉得“现在,我大概能写出个像样的东西来”。回到家里,坐在书桌前———好,动手写啦! 这时候,他才发现,竟然连一支正儿八经的钢笔都没有。于是,他去新宿的纪伊国屋书店,买回一沓稿纸,和一支1000多日元的水手牌钢笔。对那时的他来说,这是一笔小小的投资。
写出一部气势恢弘、内容坚实的小说! 随着这种渴望的心情越来越强烈。村上写出了最初的两部小说:《且听风吟》 和 《1973年的弹子球》。这两部作品基本是为了享受写作的愉悦而写,至于质量,他自己回忆起来也觉得有太多不尽如人意之处。每天,利用工作间隙,村上春树摊开稿纸,断断续续地抽空写上半小时一小时;他支撑着疲惫的躯体,仿佛跟时间竞赛似的奋笔疾书。过了没多久,村上立即认识到采用如此零散的方式写作,即便能写出新颖有趣的东西,也写不出内容深刻、意味幽远的小说。
他想:“既然上天将当小说家的机会给了我 (并非人人皆会碰上这等好运气),我便要尽己所能,完成一本自己也满意的小说,一本就行。”经过深思熟虑,他决定店铺暂且关门歇业,花上一段时间专心致志来写小说。其实,在那个时候,村上开咖啡店的收入已远远高于当小说家的收入,不过,他还是狠下心忍痛割爱了。他的决定引起了周围许多人的反对,或深表怀疑。“店铺好容易上了轨道,还不如交给什么人去经营,你自个儿爱去哪儿去哪儿,写你的小说得了。”他们纷纷忠告说。确实,从世俗的角度来看,人们的想法的确合情合理。但劝阻的众人当时并没预想到,这个年轻人能作为职业作家生存下去。更没有想到他是一个无论做什么事儿,一旦去做,非得全力以赴不可的性格。这种将店铺交托出去,自己躲到别处写小说,这种讨巧的事情绝不是一个认定了文学之路的年轻人做得来的。
当村上春树第一部小说写完时,他有了感触,或者说他似乎找到了自己的小说风格。“我深切体会到,可以随心所欲伏案写作而不必介意时间,每日集中精力写故事,这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又是多么痛苦的事情。我知道自己体内沉睡着未经挖掘的矿脉,也坚定了信念:如此下去,日后我也能当好小说家。”
自认并非才华横溢的小说家
天生才华横溢的小说家,不管怎样都能自由自在写出小说来。就仿佛泉水从泉眼中汩汩涌出一般,文章自然喷涌而出,无须付出太多努力。这种人偶尔也有。遗憾的是,村上春树说自己并非这种类型。如果不手执钢凿孜孜不倦地凿开磐石,钻出深深的孔穴,就无法抵及创作的水源。
不过,刚刚成为专业小说家那会儿,村上春树首先面对的问题,却是如何保持身体健康。他多次提到自己是那种不予过问便要长肉的体质。年轻时,由于每日从事繁重的体力劳动,体重才控制在稳定状态。自打开始了从早到晚伏案写作的生活,体力逐渐下降,体重则直线上升。
写作需要高度集中精力,不知不觉间,村上抽烟越抽越凶。有时一天要抽60支香烟,手指熏成了黄色,浑身上下都发散出浓浓的烟味。这怎么说都对身体不好。既然打算作为小说家度过今后的漫长人生,就必须找到一个既能维持体力,又可将体重保持得恰到好处的方法。于是,他在写完 《寻羊冒险记》 后,正式开始每天跑步锻炼。
这种对点滴生活习惯的坚持还体现在他的文学翻译生涯的开始。从小学到大学,村上的成绩虽不致羞于拿出手,但是因成绩优秀而受到表扬,或者某门功课考了第一之类的荣耀,却是从未有过。除了极少的例外,学校强制学习的东西,基本都激不起他的兴趣。在成了所谓的“社会人”之后,特别是开始写作之后,他方才明白,对感兴趣的领域和相关的事物,借助自己喜欢的方法去追求,才能极其高效地掌握这门知识和技术。比如说翻译,便是在这么一种无师自通的,一点一滴的状态下学习并坚持了下来。
正是因为翻译西方现代作家的作品,村上的阅读和写作呈现出了一种与日本传统文学截然不同的面目。成为职业小说家后,让人觉得最高兴的事,是可以早睡早起。他说,以前在开店时代,上床就寝时已然是黎明时分。12点打烊,然后整理、清扫、算账记账,为了缓解兴奋还得聊聊天,喝点儿酒。如此一来二往,马上就到了凌晨3点,将近黎明了。常常是坐在厨房餐桌前独自写着稿子,东方的天空渐渐白将起来。于是乎,一觉醒来睁开眼睛,太阳早已高高悬在中天。写作则帮助他过上了更为“正常”而健康的起居生活。
坚持跑步这件事,令到村上春树思考什么才是公平。公平,在他看来恐怕得以长远的眼光视之。而这样的观点或许也适用于小说家的职业。“天生才华横溢的小说家,不管怎样都能自由自在写出小说来。就仿佛泉水从泉眼中汩汩涌出一般,文章自然喷涌而出,无须付出太多努力。这种人偶尔也有。遗憾的是,我并非这种类型。如果不手执钢凿孜孜不倦地凿开磐石,钻出深深的孔穴,就无法抵及创作的水源。我打算写一部新作品,就必得重新一一凿出深深的孔穴来。长年累月地坚持这种生活,久而久之,就技术或体力而言,我都能相当高效地找寻到新的水源,在坚固的磐石上凿穴钻孔;感觉水源变匮乏时,也能果决地移往下一个去。”
人生基本是不公平的。说起每天都坚持跑步,总有人对村上春树表示钦佩:“真是个意志坚强的人啊!”得到表扬,他固然欢喜。然而,他更加清醒地意识到,人生并非只凭意志坚强就可以无所不能。他甚至觉得自己每天坚持跑步与意志的强弱,并没有太大的关联。“我能够坚持跑步20年,恐怕是因为跑步合乎我的性情,至少不觉得那么痛苦。人生来如此:喜欢的事儿自然可以坚持下去,不喜欢的事儿怎么也坚持不了。所以,我从来没有向周遭的人推荐跑步。马拉松并非万人咸宜的运动,就好比小说家并非万人咸宜的职业。我也不是经人推荐才成为小说家的”,这是真理。
评价村上
村上春树在记忆的内部世界进行的冒险,目的就是步普鲁斯特之后尘,力图捕获时间之流,但有一个至关紧要的不同:村上一点都不沉闷。他是为我们这个高度商业化、低胆固醇的时代提供的一种清新的、低卡路里式的普鲁斯特趣味。他处理的都是那些根本性的问题———生与死的意义、真实的本质、对时间的感觉与记忆及物质世界的关系、寻找身份和认同、爱之意义———但他采取的是一种易于消化的形式,不沉闷、不冗赘、不压抑,但又十足真诚,绝不故弄玄虚。村上面向现今的我们讲话,用的是我们这个时代的语言,对于活在这个世上所具有的全部好处和乐趣既敏于感受又秉持一种虚无主义的态度。
———杰·鲁宾 (美国哈佛大学日本文学教授)
村上曾坦言自己不看现代日本作家的书 (村上龙、吉本芭娜娜) 除外,而日本文学评论圈也很少评论他的作品。他有意地与一些人与事保持距离,他觉得作家要做的是观察人和世界,而不是去论断他们。他一直希望自己远离所谓的结论,希望世上所有的可能性都能够向一切事物敞开。
———美国小说家约翰·亨德森刊于《巴黎评论》
翻译是村上作品的组织原则:他的小说不仅被翻译,而且和翻译有关。村上式情节的标志性愉悦之处就在于看着日常情景 (坐电梯、煮意大利面、烫衣服) 突然变得不寻常 (神秘的电话、魔井之旅、跟羊男的电话) ———换句话说,看着一个人物从一个现实流畅的地方掉入某个完全的异域,被迫在两个现实当中尴尬地斡旋。一个村上式的人物总是,某种意义上说,在两个根本不通的世界当中翻译:平淡与奇异、自然与超自然、乡村与城市、男与女、地上与地下。
———《纽约时报》
村上春树就是这样的典型作家,正好迎合了这种市场,他们的写作刚好适用:读者可以把书带在身边,读一段也觉得很有代入感觉,读完了就可以扔掉,甚至不需要记住作家的名字。当然,人们记住了村上春树,但有很多写得差不多的,他们就没被记住。
———霍拉斯 (诺贝尔文学奖评委)
村上文学中到底是什么东西打动了那么多中国读者? 或者说村上文学中的核心魅力是什么? 按照村上本人的说法,它的小说之所以到处受欢迎,一个是因为故事有趣,一个是因为文体别致。但不仅仅如此。电影导演田壮壮一次提到他所认为的好的电影作品的标准,那就是看完后“绝对是三天五天缓不过劲来”。我以为好的文学作品也是这样。比如村上的小说,无论是 《挪威的森林》,还是 《奇鸟行状录》 抑或《海边的卡夫卡》,读罢掩卷,都能让你“三天五天缓不过劲来”。就好像整个人一下子掉进夜幕下无边无际的大海,又好像感受着大醉初醒后的虚脱,整个人被彻底掏空。对了,有一种灵魂出窍的感觉。村上的小说之所以看完后能让人久久缓不过劲来,最主要的原因,恐怕是他触动了、摇撼了,甚至劫掠了我们的灵魂。一句话,村上文学是关于自由魂的故事。这是他的核心魅力所在,我以为,也是他的力量所在。
———林少华 (村上春树作品中文版译者)
文汇报记者 陈熙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