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生素、止痛药、抗抑郁药、防晒霜……这些原本只该存在于小药箱和化妆包里的化学物质,却在河口、近海等水域里被发现。虽然它们浓度极低,对人体的影响也尚无定论,但科学家们呼吁,国家应该集中力量,趁情况还不太严重时,把“新污水”研究清楚。而且,目前国内的污水处理厂基本上对这类“新污水”无能为力。
日前,由市政府、中科院、中国工程院主办的最新一期“东方科技论坛”在沪举行。围绕新型污染物,国内相关领域的专家分享了他们的成果。
浓度:低还是不低?
和常规污染相比,新型污染物在一升水中的含量,低到要用“纳克”(十亿分之一克)来描述。但华东师范大学河口海岸国家重点实验室教授周俊良说,实际上,也正是因为在近10年中出现了一些高度灵敏的新仪器,水中的这些新污染物才开始为人所知。
周俊良说,新型污染物研究目前虽是热点,但了解有限。初步证据表明,水中的新型污染物来自人为活动。比如,水中与防晒霜相关的物质,其浓度高峰出现在夏天,而这时大家都在海边晒太阳;另外,水产养殖场附近水域的抗生素浓度会显著上升,而抗生素是养鱼者最常用的药物。
与会的许多专家都在报告中提到,在我国东部沿海和各大河口的水域里,抗生素、避孕药等都有检出,虽然绝对数量上浓度很低,但不能因此忽视其潜在影响。周俊良说,理论上,这些物质在水里本来就不应该被检测出来。更何况,对某些生物来说,长期暴露在“新污水”环境中,已经显现出一些值得高度关注的现象。
北京大学教授胡建英对渤海湾某海域的研究发现,当地野生梭鱼的雌雄同体发生率,最高已经达到50%,而这种现象又与一种新的类雌激素物质相关,其浓度也就是在纳克水平。
南开大学教授周启星研究的是水中的抗生素残留。在天津几条河道的底泥里,他的团队发现了细菌的耐药基因片段。周启星说,被全球高度关注的“超级细菌”,以往大都出现在医院,而水中的耐药基因让科学家担心,新一代超级细菌会不会从自然界冒出来?
不过,胡建英和周启星强调,目前要谈雌激素是否影响人体,或是污水中的耐药性是否会转移给致病菌,尚无明确答案。
危害:复杂的机制
周俊良曾在实验室通过实验模型和特定的模式生物,检测过新型污染物的危害。他说,传统的毒理知识遇到“新污水”,就会产生偏差。
比如,含有某种低浓度止痛药的水,就催生出拥有几条尾巴的鱼,或是让鱼产生类似肿瘤的突变。周俊良说,给人用的药往往拥有明确的治疗靶点,但这些靶点动物却没有,也许这就造成了较高的畸变概率。
另外,天然水体中往往含有多种污染成分,在它们的共同作用下,污染物的负面影响有可能会成倍放大。有专家提出,在某些纳米颗粒作用下,细菌的耐药基因传播能力可能提升上百倍。而现在,全世界纳米材料产量越来越高,许多都通过下水管进入水体。
多位与会专家表示,现在的很难精确描述国内面临的“新污水”形势有多严重——至少国家还没有出台相关环保标准。实际上,因为待解的科学问题很多,国家暂时也无法出台标准。
南开大学的周启星说,中国是全球最大的抗生素生产国和使用国,人均抗生素使用量是美国的10倍。而要杜绝抗生素污染,除了源头上减少滥用,还必须解决污水处理技术和排放标准,这就要求把与新型污染物相关的科学问题搞清楚。
周俊良说,“新污水”涉及生物、化学、地理、物理、毒理等领域,跨学科特征非常明显。他希望国家能通过“973”等重大基础研究计划,将全国的相关学者汇聚到一起开展联合攻关:“中国学者有能力在该研究领域形成更大的国际影响,同时也应该为保障生态安全发挥作用。”
文汇报首席记者 张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