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世界，也许没有第二位理论物理学家能像斯蒂芬·霍金那样，引发如此多的关注。几天前，霍金将自己几个月前的一则谈话整理后上网，立即变成了许多科技新闻的头条。一个典型的标题是——霍金自我否定：黑洞不存在!

　　上海交大物理与天文系教授、宇宙学与黑洞领域的研究者王斌介绍，霍金的论文其实完全没有否定黑洞存在的意思。实际上，黑洞是客观存在的，这在天文观测上已经得到了证实。“他否定的，只是一个美国科研小组对于黑洞信息悖论的一种解释方式。”王斌说。

　　“火墙说”解释悖论

　　黑洞大约是宇宙中最奇特和古怪的天体。通俗地说，黑洞就是一个巨大的引力场，其引力大到所有物质都无法脱离它的“致命吸引”，包括最善于“逃逸”的光。在它附近，所有物质仿佛被囚禁在一个区域，这个区域的边界在学术上被称为“事件视界”。

　　黑洞的存在被广义相对论所预言。但自从霍金将量子力学的理论引入黑洞研究，预言了所谓“霍金辐射”，人们对黑洞的认识发生了变化。霍金认为，黑洞会向外辐射能量，最终，能量散失完毕，黑洞也就会完全蒸发。这是一个富于创见的假说，但它留下了一个悖论——黑洞消亡后，被它吞噬的信息去哪儿了?因为根据量子力学，信息应该不会就此归零。

　　于是，要么量子力学错了，要么广义相对论错了，要么黑洞理论有问题。

　　量子力学和广义相对论暂时找不到修正的强大理由，黑洞也坚定地存在着。物理学家们寻找答案多年，但包括霍金在内，还未曾给出完全令人信服的回答。2012年，美国加州大学圣塔巴巴拉分校的物理学家波钦斯基给了一个新解答：根据量子力学，“事件视界”存在高能量子区域，就像一堵温度极高的火墙，信息在被黑洞吞噬前就被摧毁了。

　　“不确定性”让信息受损

　　“火墙说”大体顾全了广义相对论和量子力学的“面子”，但仍留下疑问。霍金的最新论文，针对的就是“火墙说”。

　　王斌说，霍金这次提出一个新观点——黑洞本身的命运，就存在不确定性。专业一些的表达就是，黑洞是一个“引力场的非稳定束缚态”。它有可能向左走，变成真正的无法跳脱的“万物囚笼”;也有可能向右走，边界消失，转换成为常规的时空状态，将吞噬的物质释放。

　　而它的前景究竟如何，就仿佛预测天气，永远做不到精确。王斌说，霍金的意思是，既然黑洞本身的命运都像天气一样未知，那么被它吞噬的信息出现损失也就不奇怪了。同时，这也解释了霍金论文标题为何看起来这么古怪——《信息的保存和黑洞天气预报》。

　　这大约是霍金真正想表达的思想实质，但这些意思，大部分媒体都没有报道。王斌说，很多媒体只是对霍金的论文进行了断章取义。霍金的本意绝非“黑洞不存在”，他只是重新定义了黑洞而已。

　　还算不得一篇论文

　　昨天，随着霍金论文被越来越多地关注，越来越多业内博主在网上发言，王斌的观点得到了他们的佐证。知名科普网站“果壳”、问答网站“知乎”上，与王斌相仿的解答都得到了普遍认同。

　　王斌说，霍金的论文，是去年8月一场内部学术讨论会的发言整理。在物理圈子里，它的发表本来并未得到多少关注，似乎也没提出什么很有价值的新想法。严格意义上，这还不能算是一篇被学术界认可的论文。首先，它只是被上传到一个论文预发表网上平台，尚未经过同行评审;其次，该文只有薄薄两页，没有任何证明，看不出理论推导，甚至可以说不符合高水平杂志的刊发标准。严格讲，这只是一个很初步的猜想，而且它成立的基础是两个尚未被证实的预言——量子引力、CPT守恒。

　　英国《自然》杂志网站也认为，霍金的论文推导不够明确，同时，他预言的物理状态也过分特殊。

　　但谁叫他是霍金呢?对舆论场来说，过分耀眼的明星，有时也会造就出一个事实的黑洞。

　　文汇报首席记者 张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