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骏

核心观点

作为民俗，“过年”的一个重要文化符号就是鞭炮，对于许多看重过年的人士来说，没有了鞭炮，那真叫“别过年了”。所以，为了保留传统，尤其是在传统节日氛围普遍越来越稀薄，春假长假越来越被异化为不具文化意义，只有商业价值的“黄金周”的当下，从弘扬民族文化出发，在逐步收紧燃放鞭炮烟花的法律许可的同时，如何找到替代性文化符号将成为决定烟花鞭炮禁令能否最终奏效的关键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春节就在眼前，按常规，鞭炮声又将响彻神州大地。然而，年年岁岁人不同，今天人们越来越倡导营造绿色、环保、文明、祥和的节日气氛。截至目前，我国实行烟花爆竹禁放的城市有138个，出台限放政策的城市536个。有关部门也一再呼吁广大群众依法、文明、安全燃放烟花爆竹，为减轻雾霾污染、防止引发人身伤害和火灾事故共同做出努力。

要PM2.5“爆表”还是要“APEC蓝”

燃放爆竹烟花已经造成了“几家欢乐几家愁”的局面，且犯愁人家日渐增多。盖因鞭炮一响，PM2.5“爆表”。本来雾霾天气几乎常态化，幸好有春节长假，工厂放假了，汽车停驶了，工地歇工了，农民田头的秸秆也烧没了，如果大家消停些，天公作美，可以见那么几天难得的“APEC蓝”。可让满城烟花爆竹一轰，PM2.5指数当即飙涨，比平时高上数倍。上海市环境监测中心有数据，2013年除夕20时全市平均PM2.5小时浓度为81.4微克/立方米，而到初一2时，却飙升至523.7微克/立方米，增加5.43倍。同年初五2时的PM2.5小时浓度达到279.7微克/立方米，比前一晚增加了至少2倍。2014年由于春节前持续雾霾，PM2.5指数重压之下，燃放烟花爆竹的市民人数锐减，年初一和年初五的空气质量相比2013年都有显著提高。年初一1时全市平均PM2.5小时浓度最高达290微克/立方米，约为2013年同期的55%；年初五零时的PM2.5小时浓度为20.7微克/立方米，不到2013年同期的两成。今天抱怨环境污染的人不少，但兴头一起，却亲手制造更严重的污染。至于燃放不当，造成人被炸着了，房被点着了，车被砸着了，老人小孩被惊着了，那更是多了去。一人燃放，众人遭殃之下，这“几家欢乐几家愁”怎么不让犯愁之家越来越多？据2014年市统计局调查，已有81.1%的市民赞成全年禁止燃放烟花爆竹。

坦率地说，如果过去燃放烟花爆竹还带着多方面的“功能”，从“辟邪”到吉祥，从恭迎财神到营造欢乐，让不同市民各有其乐，现在倒是功能越来越简单了，从初四晚上鞭炮越放越早，声势仅次于除夕来看，祈福的意思越加明显。辞旧迎新之际，祈求来年顺顺当当，最好多少发点财，老小都能平安，也是人之常情，放几挂鞭炮并不为过，所以至今政府并没有使出雷霆手段，直接立法禁绝，而是实施更加严格的禁售禁放等管控措施，以更大力度倡导机关企事业单位和市民群众减少烟花爆竹燃放。

找到节庆的替代性文化符号是关键

如果让烟花鞭炮成为华夏大地上的绝响，这年味肯定要寡淡许多。作为民俗，“过年”的一个重要文化符号就是鞭炮，对于许多看重过年的人士来说，没有了鞭炮，那真叫“别过年了”。所以，为了保留传统，尤其是在传统节日氛围普遍越来越稀薄，春假长假越来越被异化为不具文化意义，只有商业价值的“黄金周”的当下，从弘扬民族文化出发，在逐步收紧燃放鞭炮烟花的法律许可的同时，如何找到替代性文化符号将成为决定烟花鞭炮禁令能否最终奏效的关键。比如，20多年来，春节多了一个新习俗，那就是从中央电视台到各地卫视推出的除夕文艺晚会。虽然反对声音不小，但毕竟许许多多家庭都团聚在那块或大或小的荧屏前，传统的守岁无意中转化为歌舞当前的欢声笑语。遗憾的是，无论电视台作何安排，鞭炮声响起之后，再好的节目都进入了“垃圾时间”。春晚已经成为新习俗，但未能替代烟花鞭炮。

不让鞭炮声成为旧岁新年的过渡，可能需要其他主体参与。比如，近年来电子商务异军突起，各种营销手段也风生水起。如果腾讯、阿里巴巴把电子红包的发放特地放在新年钟声敲响的前后，使智能手机上礼花怒放压过窗外零星的烟火鞭炮，让商家提供的实惠比祈祷来的福祉更看得见摸得着，如此不知道能降低PM2.5多少个百分点？按照心理学的原理，转移兴奋点永远比压制需求更为有效，因为压制无法克服反弹，甚至反过来，压制越厉害，反弹也越厉害。所以如果能让企业像用巨资博一个电视广告那样，踊跃争取成为跨年时刻的主角，以生意人的体察人情和精于计算，应该可以找到更有效的替代燃放烟花爆竹的方案。

有了替代方案之后，再通过立法，收缩允许燃放烟花爆竹的区域、时间和环境条件，比如当天污染指数和污染扩散条件等，并加以严格执行，通过增加必须在特定时段完成的燃放行为的不确定性，放大购买烟花爆竹后却无法燃放的“风险”，扫兴之下，个人购买和燃放烟花爆竹的欲望就会大大降低。还可以学习国外管理经验，向烟花爆竹销售商征收高额环境补偿费，规定强制性的人身安全保险，用价格杠杆来调整个人购买和燃放烟花爆竹的行为。

如此多管齐下，有望既减少烟花爆竹的燃放，又能保持浓浓的年味，还能使人们在除旧迎新之际既感受到传统文化的传承，又赶上现代文明的步伐。

（作者为上海大学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