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德沃纳.莱因 德国莱布尼兹大学理论物理学教授
追求在高影响因子的期刊上发表论文只会让研究的意义弱化。科研机构聘用科研人员时,应该更看重学术水平,而不是论文引用次数。
如何评价科学家的学术水平?一个非常完整的评价体系就是文献计量分析。文献计量分析的指标和方法很简单:计算科学家的论文数量、将论文按照期刊的影响因子分类,以及计算每一篇文章的引用次数。
科技管理机构和政治家们似乎特别喜欢以这样的方式来评估“科学素质”--简单方便,有理有据。许多科学家也热衷于此,并把文献计量分析结果作为聘用科研人员和发放基金的根据。他们对文献计量分析的客观性深信不疑。同时,很多科学家也很乐意采用文献计量分析的方式评估和展示自己的科研产出。
然而,我们也都知道,文献记录分析是基于引用次数,这就存在了很大问题。为了充分说明这个问题,我在这里仔细分析引用的含义和作用。文献计量学的基本假设是,科学家们不断通过引用次数选出质量最好的学术论文。但我们知道引用的原因并不在此。以下情况下,我们会引用:引用其他人的研究结果、自己过去的结果或方法;为自己的某个结论提供证据;为术语作解释;为相对不熟悉的概念提供背景;有时是批评某个观点。
当然也有些功利的原因,比如:帮助好友增加其文章的引用次数;讨好某个潜在的审稿人;为了表明自己的课题广受关注,大篇幅添加引用,这类引用一般反复出现在前言部分。
不管出于哪种理由的引用,无论功利与否,都不能表示引用的文献的学术水平。
因此,引用率高的论文往往包含很多流行的(但在其他方面乏善可陈)的概念或方法。选择一篇高引用率的文献,看看引用该文献的论文,通常你会发现,这些论文并没有对该文献表现出多少赞同。
当然,根据引用次数或影响因子来聘用科研人员总比盲目抓瞎要好得多。但这些数据和学术水平并无必然关系。试想,有两位学者A和B,A创造性地开辟了某个研究领域,并且长达10年仅关注该领域,而B在很狭窄、很热的领域发一堆文章。很有可能,前者的文献表现远不如后者。但前者的学术水平,至少是学术价值远超后者。
现在的问题是,如果科研人员发现学术绩效是以这种扭曲的方式进行评估的,他们会盲目地适应这种模式,一味追求影响因子和引用次数,这对科学的发展十分不利。
文献计量分析本身并无过错,错的是人们使用它的方式。人们依据引用次数和影响因子来评价文献乃至科研人员、机构的表现。这些数据好,机构、个人就能获得荣誉,拿到基金。于是,科研界的整个趋势就变成了一味追求高影响力和影响因子。
当影响因子被视为衡量杂志、文献水平的代表,杂志本身的定位、论文的风格、学界的风气都开始发生扭曲。举例来说,《物理评论快报》(Physical ReviewLetters,PRL)是《物理评论》(Physical Review,PR)的子刊。PRL从PR分离时,目的在于快速发表一些学术成果。
由于快报类文献篇幅有限,引用文献少,因此引用次数容易增加,快报类杂志影响因子通常较高。篇幅短的文献本身跟篇幅长的文献相比,并没有科学上的优越性。尽管常规的非快报类文献阅读性和有用性均明显差于常规文献。但科研人员更愿意把文章发表在PRL等快报杂志上,而非发表在PR上。
另一个例子是《自然》,《自然》杂志如今是实验物理学的顶尖杂志。由于生命科学领域科研人员更多,引用次数也更多。《科学》和《自然》涵盖各学科,包括很热门的生物等学科,因此引用次数更多,影响因子也远高于任何非评论性的物理学杂志。但除开影响因子外,全科性的杂志在科学意义上并不比某一领域的专业杂志更有价值。并且为了迎合全科杂志而非专业的读者,作者们倾向于省略掉最难的学术部分,标题里也会弃用术语,并且用大而空的话语夸大结论。
我们如何抵制这种不良的风气?简单地说,科研人员不能把引用次数和影响因子作为决策的主要参考。科研机构在招人的时候,应该更看重文章的科学价值,而非影响因子。
一旦决定录用某位科研人员,科研机构不应该单纯以影响因子来考核他。要求新聘任的科研人员在几年内发表一定影响因子的文章,其实是对科研人员科研热情和创新能力的扼杀。
文献计量分析对于年轻学者的科研之路有很大的误导作用。例如,我的一个硕士学生在结束硕士学习后,转到了一所非常有名的机构攻读博士学位。这所机构在文献影响因子方面非常出色。导师告诉这个学生:“如果你的项目不能发表在《自然》或《科学》或《物理评论快报》上,就不要浪费时间。”因为实验室需要基金支持,而拿基金的必要条件是高影响因子。所以这种做法非常常见,但这是对年轻学者的误导。
如果我们培养的科学家们科研动机完全由外在激励(基金)驱动,那么他们为什么不脱离科研领域,研究金融赚大钱呢?
(上海交大Med-X研究院张洁编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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