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手术室自拍事件在网上掀起轩然大波,这是当下医患关系紧张的一个明证。
“医患关系已经够脆弱的了,媒体却还在雪上加霜。”沪上一些医务工作者和医学院学生在评论此次事件时直言,和以往一样,在这类明显触及“医患关系”的负面新闻报道中,相当部分的网络媒体还是倾向于“夸张”,甚至“恶意报道”。
当下,除了医患关系,医媒关系是该摆到桌面上,认真探讨研究一番的时候了。
医生,咋就得罪了媒体?
“只要你去看看前两天在多个网络客户端上对医生的一片喊打、喊杀声,就知道中国网民的暴戾有多重。”昨天,有多位网友在留言时不同程度提及,以医患对抗为代表的当下社会的“失格”,可能酝酿出更多的深层次危机。首当其冲的一问是:如果这个世界如此让人伤心,明天谁还愿意当医生?!
“这件事情让我联想到的是前些年的哈医大杀医案,这在医学生里触动很大,不仅因为发生医生被杀,还有一个触动我们内心的痛点是——在这条新闻后,有8000个网民‘点赞’。”上海交大医学院2010级临床医学八年制学生金泽宇对记者说,部分媒体的片面报道可能引发医患关系紧张。
因媒体片面报道引发医患误解的案例不少曾震惊全国。此前,福建儿童医院的“新生儿烧伤门”事件里,一个最高设计温度只有40摄氏度的早产儿保温箱被描绘成了“烤箱”的模样;湘潭卫生院产妇的“羊水栓塞”被填上了“裸死”、“一丝不挂”的有色标签。而此后进一步披露的事实是:新生儿有一种感染叫做葡萄球菌性烫伤样皮肤综合征,产妇出现“羊水栓塞”,在医学上是一种极其凶险的情况,死亡率极高。有医生认为,记者缺乏医学专业知识才导致报道出现重大偏差,但这次“自拍医生”事件后,也有观点评论称,记者喜欢把涉医新闻写成小说体,“把听到的、想到的、梦里梦到的一股脑地都往里装”。
极端情绪需要一个出口
回顾这起事件不难发现,包括央媒在内的多家网络媒体,都在未对事件本身进行核实、调查的情况下转发了由网友提供的组图。互联网、新媒体成为是非集散地,类似的公共事件在今年已非第一次。
仅上海,今年10月,网上就流传“上海徐汇艺术幼儿园针刺女童事件”,后经主管部门调查,学生身上的红点经医学诊断为“皮肤瘀点”,并非针刺。早先9月,网上曝出上海一幼儿园毕业典礼放日本军歌的帖子,后经闸北区教育局调查,网上反映属实,责成涉事幼儿园作出深刻检查,向社会公开致歉,并对幼儿园园长及相关教师作出严肃处理。
医生、教师、律师、记者以及政府公务员,这些人群容易成为网络监督的重点对象绝非偶然。复旦大学新闻学院教授朱春阳从学理上对此做了说明:社会情绪的极端化是网络舆情的一个特点。以医患关系来说,一旦双方互不信任,医生由于能左右患者病情和诊疗,一般被认为处于强势地位,而这通常也是医生这个职业的社会角色。最新发生的手术室自拍事件,则是“社会角色冲突记忆的再次被唤醒”,患者对医生的不满情绪在这一事件面前再次被点燃并形成强大的舆论场。
为什么大量的民意和社会情绪选择性地在网络上释放?又如何为极端社会情绪架设一个“出口”?在朱春阳看来,这些问题之所以产生,一个不可回避的原因是主流媒体对舆论的引导力大不如前。因此,如何进一步有效调控社会情绪,这是目前主流媒体转型所必须直面的挑战。
“人间失格”让行业失范
在金泽宇看来,医患关系到今天这样的地步,如果把责任都推到媒体身上,并不客观。
“在这个经济利益为先,单一价值观在狂飙突进的年代,人不再为人,这就使得为了个体谋福利的行为不受重视,也得不到尊重:教师、医生、律师、记者,这些行业都在用自己的努力,为的是大多数人能过上理想中的好日子,没有愚昧、没有疾病、没有不公平、没有无知。可恰恰在当今的中国,因为人的失格,上述的所有行业,失了格。”金泽宇在“自拍医生”事件后在医学生的圈子里第一时间发表了一篇文章《“自拍医生”背后的人间失格》。
这两天,很多人拿詹姆斯·斯坦菲尔德拍摄波兰医生的那张老照片《渴望之眼》说事,认为国外在手术室拍照很普遍。但国内医生自拍就此合理了么,医患关系得以弥合么?
在面对众多摄影奖项时,詹姆斯·斯坦菲尔德曾总结,自己之所以获奖众多,是因为“我具备融入他人生活的能力”,然后再去还原真实的世界。
对比这句话,部分记者的笔下、网络启动的所谓民意调查以及网民们的肆意宣泄与愤怒,对待的到底是不是真实的世界?在西安“自拍医生”事件背后,这个问题存在一个个大问号。
文汇报首席记者 樊丽萍 唐闻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