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蓓容
像给孩子选学区似的,给猫们选了离家较近的动物医院。它开在居民楼底层,面向一条小街,照应附近住家需求。门前砌一对花池,随便种些薄荷、牵牛,到冬天一片芜杂。天好的时候,门把上拴绳,系一条大狗。这狗养在店里,整天臊眉搭眼,谁来也不抬头。
为这点儿莫名其妙的颓唐和亲切,小混蛋总是来此报到,最近一次是为了绝育。医生久经沙场,一手按猫,一手动作。织袋笼住小身体,颈子上松松挽个绳结,脖圈一扣,叫它彻底动弹不得。随后甩我们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脸,将那可怜鬼捧在手里,楼上麻醉开刀去者。
冬雨声中枯坐等待,只听门铃不断打破岑寂。两名靓丽女士联袂而来,施然坐定。估量主角们身上热乎了,才让它们各自现身。右边姑娘是个仔细人儿。但见软布平摊,绒毯捏定,方从包里请出软绵绵黄猫一位,囫囵一裹,横陈膝上。左边姑娘帮着干完这一切,敞开大衣,伸手就掏。擎出巴掌大银灰色小毛团子一只,随便往肩膀上扔。猫科动物天生神技,居然就稳当站定,睥睨下界。多嘴问:您二位这是?叹气儿答:互相传染,共患肺炎。
这边刚轮到它们挨个打针,那头又迎来一只狗子,油皮锃亮,瘦劲精神,当胸一朵红蝴蝶结,分外像位气定神闲的门童。眼看要被仰着抱起,立时翻脸。目眦欲裂,一气儿狠蹬,逼退了欺身近前的女医生。哭喊声声,众生皆苦。监护人只好陪着巨型笑脸,连连对大家说:犬子身体健康,情绪稳定,只是不想接种疫苗。
此刻医生现身,说是“术后观察”。蹑手蹑脚上楼去,看一只脱胎换骨的小公公。麻药劲儿似乎没过,但见它缩成小团,安安静静向外趴着。三分之二侧脸上,挂着一双睁不圆乎的眼睛。两只前爪揣在身下,细尾巴护着伤口,从后腿之间贴紧肚皮。欢乐趣,离别苦,一时像都不再有,只余下周遭淡淡尿骚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