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彦
几乎每篇文章在写到周迅时,都逃脱不了几个词:纯真、孩子气、精灵。太俗。对于一个40岁要演19岁的女演员来说,不俗才是真谛。所以试图寻找一个替代。
10月18日是周迅40周岁生日。那天,她跟着《红高粱》剧组做推介。梳上双麻花辫,扮起19岁的戴九莲。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像雾像雨又像风》的时节,她是那个把“阿坤哥哥”挂在嘴边的杜心雨。
“我其实一直都挺孩子气的。”她说,一边马上调皮地绕起话头,“因为喜欢简单生活,简单就不会想太多,不想太多就不会睡不着,不会睡不着也就不会变老。”一气呵成,她笑出声来。
但是毕竟,她已经40岁了。据说有次周迅上节目,现场放了段《大明宫词》,那里边,她是娇宠无度的小公主,取下昆仑奴的面具,粲然一笑,转身而去。那镜头曾虏获所有观众的心,但那天在节目现场,主持人却不知所措地发现周迅流下眼泪。她说:“那时候,我好年轻啊!”
“40岁,对一个女演员来说,很重要,很重要。”她不断重复着,“所以,当40岁来临前,有这样一个好剧本来到面前,我何其幸运。”暌违荧屏12年后的回归,周迅说,那是为了让不看电影不上网的外婆,能在电视里重新瞧见小迅。但更深层次的,她想趁现在继续享有青春。
“女演员的年龄是个敏感的事情。20多岁时,觉得40岁很遥远,是永远不会到头的。但真的临近了,又不想面对。”周迅躲避了很长一段时间,因为她不想长大。直到有一天,她仔细地在监视器里看自己的脸。“真的,皮肤不像十七八岁了,眼睛也不像。可是又怎么样呢?我的眼睛里多了很多东西。”就像九儿,不再是单薄的一个女孩子,而是可以在小小身体里承载很多内容。“好高兴我开始变老了,不像演杜心雨或者太平那会儿,眼睛里除了天真,什么都没有。”周迅说得很认真,“我希望得到相应的智慧,就像林徽因那般。”
她应该已经得到了,所以她的经历不单纯,但是她的心地单纯;她的情史不单纯,但是她的爱情单纯。她还保留着可贵的孩子气,她有一双日渐深沉但始终清澈的眼睛。
结婚、40岁、功成名就,似乎没有太大的理由再让周迅坚守在片场里。
有人提出这样的疑虑,洒脱的“周公子”并不否认。“我演了这么多年了,对一些角色有疲乏,就觉得算了,这个就不演了吧。”在她的概念里,那感觉就好比小时候刚到北京,哪儿都没去过,一听说三里屯就巴不得立刻奔过去。可这些年,走过天下,更与北京相熟在阡陌纵横里,再跟她提三里屯,她会回答:“算了,还是在家呆着吧。”
40岁的周迅属于这个阶段——不是不拍,但若仅仅只为拍一张老面孔,那么便是不愿意。只有一种例外,那就是三里屯里来了个她从未见识过的新鲜玩意儿,比如《红高粱》。“九儿跟我之前演的角色都不一样。她可以在被命运撕裂后,仍抱着自己深爱的男人说‘一个一个活法,我想按照我的活法来’。”说这话时,一丝小小不自觉的得意浮上她脸。
郑晓龙反复在推介里讲周迅骑驴的段子。大意是说,周迅怕马,曾经拍摄过程中留下的恐怖记忆,让她对马退避三舍。但在《红高粱》里,激情戏结束后,九儿需要骑着驴离开高粱地,情绪上则要兴奋又从容的。导演想拉个长镜头,周迅只好舍弃替身硬着头皮自己上。结果,馋嘴的毛驴直往熟透的高粱杆上蹭,一路走一路吃,根本顾不着背上的大活人。“它这么安分地边走边吃,我就这样不管不顾地骑它上路,心下一得意,噗嗤一笑。”周迅后来才知道,驴背上那一笑,已被郑晓龙奉为年度最佳。导演必然明白,只有这样看山得山、戏水得水的人,才有真正的随遇而安。
罢了,寻什么替代。对周迅而言,郑晓龙有一句评价再适合不过:“自在天地一精灵。”只有这精灵,才能让身体里住进一个满是生命力的九儿;也只有这精灵,留得住长久孩子气,经营得了人间四月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