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上午,演员高以翔在录制真人秀节目时猝死。
在即将过去的2019年,我们见证了太多明星的负面新闻:出轨、不当言论、违法行为……在这一年接近尾声时,一位风华正茂的演员去世的消息突然出现在热搜上,人们除了感到震惊和惋惜,更多的是疑惑: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悲剧?
11月26日,高以翔参与录制浙江卫视真人秀节目《追我吧》,录制从8时30分开始,一直持续到次日凌晨,工作时长近17个小时;11月27日凌晨1时45分,高以翔录制时突然大喊“我不行了!”,随即晕倒。剧组人员一开始以为是“节目效果”,随后才实施长达10分钟的心肺复苏;凌晨2时30分,高以翔被送到当地医院,后不治身亡。
连续工作17个小时、凌晨1点45分还在进行高强度运动、现场医疗救助疑似不力……很多细节都可以证明,这不是一起意外猝死事件,而是一场以“真人秀”的名义进行的“谋杀”。
2014年,浙江卫视引进韩国SBS电视台的真人秀节目《奔跑吧兄弟》。这档节目的热播,也吹响了中国真人秀全面爆发的号角。
真人秀受到热捧是有原因的。在现代社会里,每个人都必须按照自己的身份、地位所赋予的社会角色来进行“日常生活的自我呈现”。当人们对日复一日的被迫“表演”感到厌倦时,以“真实”为噱头来吸引观众的真人秀也就应运而生了。
意大利作家翁贝托·埃科在《帕佩撒旦阿莱佩》中写道:
真人秀节目刺激了电视观众的偷窥欲,他们会看到有些人被置于一个人工构建的场景之中,他们做出一副客气的样子,假装彼此尊敬但实际上是你死我活的对头。
我想,埃科也会同意以下论断:在“真”人秀里,“真”几乎是不存在的。
真人秀的各个环节环环相扣、事先被设计好。很难想象节目组会冒着整段垮掉的风险,任由演员们发挥。因此,从整体剧情上看,所谓的“真实”是不存在的。
唯一真实的,也许只有演员们细微的临场反应。比如被惊吓时的恐惧和恍惚、与其他嘉宾争吵后的愤怒,取得成功时的喜悦,等等。
每当有这些镜头,导演就会将它们局部放大、慢速播放、重复播放,并加上音效、特效,确保所有观众都能看到。这些“虚假里的真实”瞬间,反倒成了真人秀里唯一真实、最值得一看的部分。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今天的真人秀节目,会设置匪夷所思的游戏环节、风险很高的挑战项目,让不是科学家的人对科学现象作出评价,让明星凌晨1点45分在人造的场地里拼命地跑、跳、彼此竞速、相互追逐,就好像他们是进行动物表演的野兽。
因为节目组需要人为地制造戏剧冲突,激起并捕捉明星嘉宾们真实的临场反应。这样,观众们才会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毫无加工痕迹——哪怕它已经被精心剪辑过——甚至会在社交网络里为节目里的小细节争吵不休。
结果就是,真实与虚构之间的界限被模糊了。高以翔倒下的时候,他高喊“我不行了!”,可在场的所有人都以为这是“节目效果”,是节目组事先安排好的,或是高以翔有意为之。
为什么?因为这样的反应,正是节目组所需要的,也是一位经验丰富的真人秀明星应该有的。
所有的摄像机都对准他,准备捕捉他疲惫的瞬间、体力不支的瞬间、咬牙坚持的瞬间、完成任务后喜悦的瞬间……因此,哪怕高以翔体力尚且充沛,他也会在适当的时候大喊“我不行了!”——真人秀明星应有的专业素养,就是主动为节目提供源源不断的话题和素材。
如果高以翔没有去世,这句“我不行了!”会被剪辑到最终播出的节目中,加上音效、特效,被反复播放、慢速播放,以证明这些挑战项目真的惊险刺激;
如果高以翔没有去世,凭借他帅气的外形,加上他在节目里的优异表现,可能“实力圈粉”、收获“路人缘”,甚至因此爆红也说不定;
如果高以翔没有去世,他连续工作17个小时(甚至更久)会被视为“敬业”,#高以翔 敬业#可能被顶上热搜,营销号会发布彼此雷同的文案夸奖他,而粉丝会在评论区口径一致地“控评”,拼命转发“做数据”,以便他能依靠这些数据获得“更好的商业资源”;
如果高以翔没有去世……
可惜没如果,可惜我们总是要等到悲剧发生了,才质疑这一切是否合理。日益猎奇的、危险的挑战项目被称为“创新”,超负荷工作被盛赞为“敬业”,命悬一线的求救被视为“节目效果”,而观看它们,被称为“娱乐”。
好吧,这样看来,“娱乐至死”也许并不是抽象的概念。我们日益扭曲的趣味,会害死更多人:崔雪莉、具荷拉、高以翔……谁会是下一个?
希望不要再有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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