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三镇
武汉三镇因水而兴,自古得舟楫之利。在漫长的水运发达年代,也就是“内河经济时代”,城市最为活跃的风景是码头,它一天也不停息,繁忙而嘈杂。“十里帆樯依市立,万家灯火彻夜明。”“廿里长街八码头,陆多车轿水多舟。”这是清人的写照。三镇码头分布于两江四岸,汉口上起硚口,下到集稼嘴,武昌的鲇鱼套、文昌门、新河口、汉阳的鹦鹉洲、铁门关等处,但以汉口为盛。据一位外国人描述:“载货物码头则有二十余处,所有船舶俱湾于港内,舳舻相衔,殆无隙地,仅余水中一线,以为船舶往来之所也。”有人作过统计,当时汉水两岸所停泊的船只常在二万四千至五千艘上下。因此,汉口可称为长江第一大码头,武汉也可以称作码头城市。
武汉汉口码头老照片
码头是因岸上而存在的。船民要起坡落地,要交易要生活,就又离不开茶馆。茶馆是过去年代民众聚集最多的场所,这里不仅是聊天休憩之处,也是交易谈生意的地方,还是听书听戏、打牌赌博的热闹窝子。对芸芸众生的“下里巴人”而言,这里就是一个应有尽有的“小社会”。据清道光初年范锴所著的《汉口丛谈》记载,当时汉口有“茶肆”数十处。详细的数据是,1909年武汉有茶馆411家,其中汉口250家、武昌133家、汉阳28家。在许多方面汉口总是老大,茶馆1918年有696家、1928年有1117家,最兴盛的时候在抗战前竟有1373家。
“汉皋风光最繁华,廿里嚣尘百万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中部之都的武汉,既然是“九省通衢”,“本地人少异乡多”,各地旅汉商人和打工者就难免以原籍和行业关系抱团成伙,形成各自的帮会,联络乡谊情感,谋求共同利益,纷纷成立会馆、公所。其种类按地区划分,较著名的有湖北帮、湖南帮、汉口帮、江苏帮、江西帮等等;按行业划分主要有盐、粮食、油、茶、药材、广货、棉花、纸等8大行业,又细分为100余行帮;按信仰划分,以崇奉神祗庙宇为名的有三皇殿(药材)、鲁班阁(泥木)、孙祖阁(鞋)、轩辕殿(成衣)等。据老武汉余章喜先生的文章所述,汉口有据可查的各种会馆公所共有223个,此外无据可考仅存名址的还有37个,大部分集中在汉正街。
如果没有通商开埠、没有西方文化的入侵,武汉这座城市满可以在封建社会的秩序下自给自足地维持繁荣,但是天道变了,上面所述的文化景观也顺应时代而变。揭开史页的是1861年,英俄美法德等国商人纷纷来这内地最大的通商口岸竞购茶叶,同时吸引鄂湘皖赣川陕豫各省的茶叶争相运到汉口。“茶客木商盐贩子”,“上海之英美茶商各行麋集”,当然不仅是为着茶叶。在十九世纪与二十世纪之交的十年,汉口平均每年的贸易净值是4900万海关两。武汉跳出“九省总汇之通衢”的内陆商品循环圈子,转型成为中国中部中外商贸的总汇地,进入“大江经济时代”。自1865年武汉出现了第一个洋码头——俄国人的顺丰砖茶厂码头之后,五国租界区沿江先后出现的码头有87个。传统的“土码头”大多沿着汉水铺开,而新兴的“洋码头”则占据长江,气魄更大。相应的,时当张之洞主持的“湖北新政”,一批中国的工业码头也应运而生。如武昌“麻纺四局”码头、汉阳铁厂码头、汉口电厂码头。所有这些码头,延续到上世纪下半叶遇到一个坎,那就是因公路运输发达而被取而代之,水运日渐式微,以致大多数码头失去作用。
汉口老茶馆照片
在此之前,茶馆衰落更早,会馆更是不存,它们比码头更早地“老”去,成为过去的历史。有人说“百年锐于千载”,在飞速发展的时代,曾经辉煌的景象成为过眼云烟,仅供谈资,不能不令人唏嘘。
码头、茶馆和会馆,它们活跃于武汉的历史时空,支撑着城市精神,沉淀着文化底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