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时间2017年1月2日傍晚,奥地利当地时间1月1日清晨,一年一度的维也纳新年音乐会如约而至。这个传统还要追溯到二战期间。音乐家们希望为在苦难中的人们带去一些安慰和欢乐。新年前夜,欧洲人向来喜欢狂欢至深夜甚至通宵,到了第二天一早打开电视机,听一场轻松舒缓的音乐会,很快成了奥地利人迎新的习惯。这个肇始于1939年二战伊始的活动,如今已经成为了世界各地的人们庆祝新年的一种固定方式。自1959年起开始电视转播以来,新年音乐会将维也纳树立成为欧洲音乐文化的中心式象征,对西方古典音乐向非西方地区的传播和普及作出非凡的贡献。
上世纪90年代,无数中国听众通过维也纳新年音乐会认识了卡拉扬、小克莱伯、克劳迪奥·阿巴多、祖宾·梅塔、洛林·马泽尔等一代名指并进入古典音乐的世界,维也纳新年音乐会也迎来了她最辉煌的时代。而随着这一代人的衰老和逝去,36岁的委内瑞拉指挥家古斯塔夫·杜达梅尔接棒,成为了迄今为止执棒维也纳新年音乐会的最年轻指挥,这个纪录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可能很难被打破。这似乎是对这个老传统亟需年轻一代注入活力的渴望。因为,要矢志不渝地坚持一种传统,其实有些困难。更何况,维也纳的新年音乐会不同其他,始终要“戴着镣铐跳舞”。作为象征,没有任何新年音乐会能够具有如此浓重的仪式感。有着近80年历史传承更像是一种如同中国除夕的盛大仪式:指挥常是年老而富有威望的人选,除却施特劳斯家族作品这一绝对条件以外,曲目的类型基本固定,轻歌剧序曲总是放在下半场第一首之类的细节都不放过,必备的芭蕾舞和马术表演……甚至指挥会不会有一些出人意料的彩蛋表演都是众人瞩目的焦点。陈旧而无新鲜感的套路已经成为一种礼仪而无可撼动,这难免让一场音乐会背上了太多的负担。更何况,维也纳圆舞曲并不是属于年轻人的,而是比他们年长更多的一代的心头好。
事实证明,作为年轻一辈,杜达梅尔不负众望,在诸多规矩中小心翼翼地寻求改变。首先呈上的是一份令人耳目一新的节目单:包括施特劳斯家族在内,多达9位作曲家的作品进入了今年的曲目单之中:此前从未出现的轻歌剧作曲家弗朗茨·莱哈尔,还有谱写了名曲 《溜冰圆舞曲》 的法国作曲家埃米尔·瓦尔德退费尔。施特劳斯家族的作品选择也很广泛,既有此前从未上演过的 《奢靡圆舞曲》,也有小施特劳斯早期的 《梅菲斯特的地狱呼唤圆舞曲》 这类包含交响性和叙事性的杰作,以及很多在近十多年中没有演出过的作品。他的指挥为维也纳的优雅精神注入了热情与活力,也有意遮掩了一些自我个性。纵然不能与老一辈大师相提并论,却也日趋成熟。作为一个南美洲人,他的身体中固然缺乏维也纳圆舞曲的节奏精神,但维也纳爱乐乐团的传统却能够与这种热情和活力融为一体,成为全新的感受。最重要的是,施特劳斯家族所谱写的音乐,其内在的韵律与节奏,以及所需要的饱满与华丽的音响,只属于维也纳爱乐和奥地利人,无可替代,而这也是我们热爱这场音乐会的最重要理由。最后,属于“规定动作”的芭蕾舞表演此次带有叙事性的俏皮编排,以及全新设计的服装,也增添不少亮点。
今年是央视转播维也纳新年音乐会的第30个年头。无可否认,维也纳的热度确已不如从前。欧洲其他乐团如今也确立了自己独具特色的新年音乐会传统,最知名的是柏林爱乐乐团与德累斯顿国家交响乐团。尤其是柏林爱乐确立的每年一主题的原则涉猎了更多样的作品,也吸引了很多人的关注。在中国,伴随维也纳催生的是各类扎堆的新年音乐会。施特劳斯也不过是浩瀚西方音乐作品中的小点心。在上海这座如今动辄同时上演几台大型音乐会,培养了一批对马勒或瓦格纳等巨无霸作曲家爱好者的城市,或者我们不禁要问:30年后,我们拥有了最好的音乐厅,为什么依然要守候在电视机前,等待这场一年一度的,并没有什么悬念的音乐会?
夸张些说,古典音乐今日在中国之成就,这一音乐盛会实在贡献良多。对国人,维也纳意味着一种古典音乐的情结,乃至对艺术的情结。在网上搜索“维也纳新年音乐会”,跳出的是无数人对这场音乐会的评论,这是守候,也是情怀,任何现场音乐会也无法取代。自1987年央视转播新年音乐会以来,它培养了一代又一代古典音乐听众,延续至今。当年无数收看、收听电视转播的听众,如今已经离开电视,走进音乐厅聆听现场音乐会;无数的乐迷,从聆听施特劳斯的圆舞曲开始入门,走向古典音乐更深、更广的天地。30年后的今天,很多人已经能对贝多芬、巴赫、莫扎特的深奥如数家珍。可总忘不了的,仍旧是一曲 《蓝色多瑙河》 的感动。而在那些古典乐尚未有能力进入的地区,这场盛会仍旧是对人们踏入音乐之门的慰藉和启蒙。
(作者系上海音乐学院西方音乐史硕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