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见习记者刘畅
近日,俄罗斯波罗的海舰队下辖的海军陆战队旅和隶属于舰队的俄陆军第11军在加里宁格勒地区举行了两栖作战演习。俄国防部称,此次演习有波罗的海舰队约2000名官兵、100余件地面装备、20余艘各型舰艇以及12架战机、直升机参与。本月16日,俄总统普京在加里宁格勒召开会议,全面部署西北联邦区的交通基础设施建设。
从军事演习到经济建设,作为俄罗斯唯一的“飞地”,加里宁格勒一直牵动着普京的神经。所谓飞地,简单点讲,就是孤悬海外的领土,而加里宁格勒作为俄罗斯置于欧洲的桥头堡,在乌克兰危机之后,也成为俄欧关系变化的晴雨表。
“国王之山”三度成为飞地
有“普鲁士的耶路撒冷”之称的柯尼斯堡(也称“哥尼斯堡”)命途多舛,在760年的历史长河中不断“城头变换大王旗”,但似乎始终逃脱不了自己特殊的命运,历史上竟做了三次飞地。
1225年,第五次十字军东征失败后,一位捷克国王率领“条顿骑士团”向东普鲁士远征,当他们来到波罗的海边这块高高的海岸回望大海时,决定在此兴建一座城堡———柯尼斯堡(“国王之山”)。三十年战争期间,柯尼斯堡成为德语国家文学和文化中心。17世纪,柯尼斯堡落入勃兰登堡选帝侯手中,由于波兰王国夹在其中,柯尼斯堡第一次成为一块飞地。1701年选帝侯势力不断膨胀,建立德意志普鲁士王国,到了1815年,柯尼斯堡改名为“东普鲁士”,成为普鲁士王国最东面的一个省。普鲁士王国统一德国后,东普鲁士又成为德意志帝国的一部分。
然而好景不长,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东普鲁士成为俄德血战的战场,为了削弱战败方德国,战胜国策划了一条“波兰走廊”,迫使德国在东普鲁士和西普鲁士之间割让一块宽几十公里的土地给波兰,从而将德国国土一分为二,东普鲁士再度成为飞地。
割让“波兰走廊”刺激了德国人。1939年,希特勒挑起第二次世界大战,夺回“波兰走廊”。但二战德国战败,1945年8月2日,苏联通过《波茨坦会议议定书》第五条“柯尼斯堡城及其邻近地区”,确认得到该地区的合法性后,将之划入苏联版图。1946年4月7日,苏联最高苏维埃主席团通过了成立俄罗斯苏维埃联邦社会主义共和国柯尼斯堡州的命令,同年7月4日,为纪念苏联领导人米哈伊尔·加里宁,该州以他的名字来命名,柯尼斯堡也改名“加里宁格勒”,并成为该州首府。随后,苏联将原来居住该州的德意志人、波兰人和立陶宛人外迁,并大量迁入俄罗斯人,加里宁格勒开始了全方位的“俄罗斯化”进程。1991年,随着作为苏联15个加盟共和国之一的立陶宛独立和苏联解体,加里宁格勒第三次成为飞地。
“伊斯坎德尔”导弹引发全欧哗然
冷战结束后的25年里,加里宁格勒由于其重要的战略地位,成为俄罗斯与西方接洽的桥头堡,也成为见证双方关系变化的晴雨表。
在最初的五年里,俄罗斯与西方处于蜜月期。“春江水暖鸭先知”,加里宁格勒也感受来自双方的暖意,甚至一度盛行叶利钦打算将加里宁格勒归还给德国的传说。尽管德国政府婉拒这一“礼物”,但还是有大批德国游客来到“柯尼斯堡”“寻根”。然而与西方关系逐渐冷却后,俄当局开始重新考虑加里宁格勒的价值,随着北约东扩进程的加快,如今的加里宁格勒已经“全副戎装”。
2008年,时任总统梅德韦杰夫在其第一份《国情咨文》中明确表示:“针对美国将在波兰部署反导系统,俄有可能在加里宁格勒州部署‘伊斯坎德尔’导弹系统。”2014年12月初,俄军在加里宁格勒举行了大规模突击演习,近9000名士兵和624部军事装备参演,其中包括约250辆坦克、55艘船只和100门火炮。尤其值得关注的是,在这次军演中,俄罗斯发射了“伊斯坎德尔”导弹。虽然受《中导条约》限定,美俄不得发射射程500-5500公里的中程和中短程导弹,但作为陆基机动型战役战术导弹,“伊斯坎德尔”射程为480公里,并且很容易增大射程至2000公里,其飞行速度是“战斧”巡航导弹的2-6倍,发射后可以改变设定的打击目标,具备机动变轨能力,被西方认为是俄军最具威慑力的武器之一。部署在加里宁格勒州的“伊斯坎德尔”导弹,射程可以覆盖波兰、波罗的海三国全境,增程后可以打到整个西欧。
此举一出,全欧哗然。一方面俄欧关系面临“新冷战”的危险,另一方面也说明加里宁格勒重要的地缘位置见证了俄欧关系的变化。
承办世界杯是最好的主权宣誓
如果说军演是一场硝烟弥漫的肌肉秀,那么明年举办的足球世界杯,则是俄罗斯与西方博弈的另一个特殊秀场。一位俄罗斯国际政治专家说,世界杯无法同政治割裂开来,足球被赋予广阔的社会政治使命,在某些方面,其影响力甚至连奥运会也望尘莫及。
俄罗斯世界杯从一开始就被赋予了地缘政治博弈的意味。早在2010年俄罗斯击败英格兰赢得2018年世界杯承办权时,就流出国际足联(FIFA)时任主席布拉特涉嫌贿选、内定俄罗斯的传言。乌克兰危机全面爆发后,这种传言更是甚嚣尘上,引起美国、欧盟和乌克兰方面叫嚣集体抵制俄罗斯世界杯,并将之视为对俄制裁的一部分。对此,普京直白地回击道,这是继斯诺登和阿桑奇之后,美英对政敌的又一次打压。可见双方火药味之浓烈。当然就目前来看,变更2018年世界杯举办地点已经基本没有可能性,这几年同样陷入贪腐丑闻的国际足联始终力挺俄罗斯,俄罗斯的筹备工作也已进入尾声阶段。
2018年世界杯将在俄罗斯11个城市的12座球场举行,其中就包括加里宁格勒。作为世界杯唯一非俄罗斯本土的举办城市,人口仅45万的加里宁格勒是承办城市中人口第三少的 (仅多于萨兰斯克和索契),又最为欠缺足球传统,其最知名的足球俱乐部加里宁格勒波罗的海队没有任何值得一书的荣誉,曾于20年前在俄罗斯超级联赛征战,此后常年在第二级别联赛为保级而战。但在这样一个没有传统也没有市场潜力之处,俄罗斯政府花费了173亿卢布建造全新的世界杯球场,可见普京对加里宁格勒在世界杯中所起的作用有多大的期待———一方面能通过“世界杯效应”来促进加里宁格勒的经济发展,但更重要的是,把加里宁格勒推到世界面前是对其主权的宣誓,也给了西方世界一记耳光。
2004年波兰和立陶宛加入欧盟后,加里宁格勒与俄罗斯本土之间的人员往来出现了很大问题,因为理论上俄罗斯公民来往本土和飞地之间、过境波兰或立陶宛时要按照“申根协定”办理签证。长此以往,飞地会变成“死地”,加里宁格勒将面临与俄罗斯本土隔绝的危险,更有可能引起飞地的“亲西方情绪”。在乌克兰危机、俄罗斯“收复”克里米亚的背景下,领土问题变得关键而敏感。对此,利用世界杯宣誓对加里宁格勒的主权,就显得意味深长了。世界杯期间,加里宁格勒体育场将举办四场小组赛,其中一场涉及G组的种子队,届时势必有大批跟队球迷要往返于飞地和俄罗斯本土之间,这期间所牵涉的复杂的签证问题,将会令欧盟方面感到异常棘手。
尽管在今天的加里宁格勒街头还偶尔能看见凹凸不平的德式石板路,但遍地火柴盒式的苏联建筑已经给这座城市打上了深深的俄罗斯烙印。18世纪柯尼斯堡的哲学巨擘康德曾经提出三问:“我能知道什么? 我应该做什么?我可以期待什么?”对于俄罗斯的唯一飞地、俄罗斯与西方关系的晴雨表———古老又青春的加里宁格勒,我们又能期待什么呢? 不妨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