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出身政治豪门的麻生太郎（左）与鸠山由纪夫（右）参加辩论会，为首相宝座奋力一搏。

出身另外两大豪门的安倍晋三（左一）与小泉纯一郎（左二）一同出席会议。由于安倍晋三的父亲安倍晋太郎是小泉的“政治导师”，因此在小泉任首相期间对安倍晋三也是大加提携。 均CFP

从日本现代化肇始的明治维新时期算起，门阀政治就是日本政坛的一个普遍现象。明治维新诸杰如木户孝允、大久保利通等就出身豪族，并在明治维新后形成了新的门阀，曾经当过首相、现在安倍内阁的财政大臣麻生太郎就是大久保利通的后裔。二战战败后，日本在由美国主导的宪政改革中大致接受了现代民主制，竞选制貌似给了普通大众公平的从政机会，但在现实中，世袭门阀政治却一直深刻地影响着日本的政治运行，仍残存的社会土壤使议员世袭流行。通过公布的议员“财富榜”榜单，仔细探究自民党几名腰缠万贯的大佬，都能看到日本政坛“官商结合、世袭门阀”的影子。

四大“首相世家”风光无限

在日本存在鸠山、麻生、安倍、小泉四大“首相世家”的说法。其中的鸠山就是指此次“财富榜”榜首鸠山邦夫家。鸠山邦夫的曾祖父鸠山和夫曾官至日本众议院议长，祖父鸠山一郎更是担任过日本首相，哥哥鸠山由纪夫也曾在2009年带领当时的民主党将自民党拉下马，成为日本首相。而鸠山邦夫的母亲是日本最大汽车轮胎公司普利司通创始人石桥正二郎的女儿，鸠山通过继承母亲的遗产就成了议员中的首富。

“财富榜”排名第四的日本现任副首相、财务大臣麻生太郎，其家族在九州以煤炭起家，后来发展到电力、化工、金融等多个领域，是名副其实的大财阀。同时，麻生家族还是政治世家，其曾祖父麻生太吉是贵族院议员，父亲麻生太贺吉是自民党众议员，外祖父更是日本前首相、自民党创始人之一的吉田茂，而其岳父是同样也当过首相的自民党第二代领导人铃木善幸。麻生也算得上“皇亲国戚”，他是日本皇室三笠宫宽仁亲王的大舅子。麻生本人也担任过日本首相。有日本政治评论家就说，麻生太郎一人身上犹如日本政治几十年的缩影。

日本首相安倍晋三此次已是继2006年之后第二次出任首相，在此之前其家族已经出过两名首相，分别是安倍的外祖父岸信介和外叔祖父佐藤荣作，其父亲安倍晋太郎也曾任外相，只是由于早逝才未能坐上首相宝座。安倍的妻子昭惠则是日本最大糖果制造商森永集团总裁松崎昭雄的长女。

而如果按其成员在日本政坛持续在任的时间算，日本前首相小泉纯一郎的家族绝对是日本当之无愧的第一政治家族。日本国会共有114年的历史，而小泉家族成员在国会中占有一席之地的时间长达94年。小泉家族的开创者名叫小泉由兵卫，明治维新时通过做军火生意起家，积累了巨额财富，其后小泉由兵卫的儿子产生了从政的念头，并当选国会议员，开创了小泉家从政生涯。自那以后，小泉家三代（包括小泉纯一郎及父亲小泉纯也）都是国会议员，而小泉纯一郎更是登上了首相宝座。在小泉纯一郎卸任后，作为小泉家的第四代、其次子小泉进次郎子承父业，也当选了国会议员。

“世袭议员”遍布日本

除了鸠山、麻生、安倍、小泉这四大“首相世家”外，“议员世家”更是遍布日本。据统计，自民党的300余名议员中，属于“直系世袭”的超过百人，占了三分之一。而且这些“世袭议员”囊括了自民党大部分的重要高层职位。而如果不算直系，各种亲属连带关系更是比比皆是。日本战后的首相基本都出自这些世家，来自平民阶层、依靠个人奋斗而登顶者非常罕见，只有田中角荣等寥寥数人而已。

虽然日本实行竞选制度，但政治门阀世家却依然保持着强大的势力，究其原因是日本的选举制度和选区规划有利于家族政治世袭。一方面由于日本选举制度和选区划分相对固定，无论是战后长期以来实行的中选区制度，还是改革后的小选举区比例代表制，相对稳定的选区，为议员长期经营“地盘”，实行家族式垄断创造了有利条件。另一方面，日本选举制度对世袭子弟继承“三件神器”没有任何限制性规定。如果说“招牌”或“名望”继承属于精神遗产，无需进行实质性限制的话，那么地盘继承、政治资金继承就是实实在在的物质遗产。其中政治资金虽是“遗产”，可是根本不用缴纳高额的遗产继承税，便“凭空”得到一笔令普通人望尘莫及的巨额财富。

正是因为如此，很多政治门阀世家通过长期经营，在固定地区形成别人无法抗衡的势力范围，间接实现操纵选举。家族领袖在位时，常安插家族力量，成为政治盟友的秘书、助手等角色，积累人脉。当家族的领袖年迈退休时，选区就会被作为政治遗产传给后代。于是，无论其后代才德如何，都可以顺利进入执掌日本国政的国会，成为“二世”、“三世”议员，甚至在熬够资历后进位大臣、首相。

政治世袭弊端多

不可否认，由于家族的长期培养和从小对政治的耳濡目染，“世袭议员”可以更快融入政治生活，进而发挥政治才能，贯彻自身的政治理念，这些门阀政治世家中也的确产生了多位杰出的首相。

但门阀政治产生的“世袭议员”存在着更多的弊端，破坏并限制了日本政治的良性发展。有日媒批评称，“世袭议员”不知民生、漠视民意，难以形成有效的决策。大多数此类议员生长在东京优裕的环境中，而选区却在地方或农村，对民众疾苦鲜有切肤之感，更难以提出卓有成效的方策。这些长期“生活在云端上的人”与普通民众的隔阂日渐加深。日本著名评论家坍屋太一将这种现象称之为日本政治的“凡尔赛化”——法国路易十三修建凡尔赛宫后，历任国王及其近臣都沉湎其中，致使民心生变，王冠落地，后世引申为脱离民众的贵族化。由于日本这种“世袭”的权力传承，淡化了“世袭议员”头脑中“主权在民”的思想意识，容易让他们曲解民主政治的真意，迷信数量优势决定一切的所谓原理。

此外，世袭政治强化了“利益诱导”，诱发政治腐败。“世袭议员”与后援会这种“特权与票源”的互惠关系，实际上也是“权力交换选票，国民税金兑换个人政治资金”的过程，造成每年都会出几桩国会议员政治资金丑闻。而这种“兔死狐悲”的危机意识和相互依存的“利益绑定”，僵化了决策体制，使得“世袭议员”往往囿于后援会的意向，局限于部门或局部利益，很难提出高瞻远瞩、富有创见的政策，而哗众取宠、小恩小惠的短期行为，实则损害了普通国民的整体利益，牺牲了国家的长远战略。因而，甚至有人将这些“世袭议员”称为“税金盗贼”。

有日本媒体曾一针见血地指出：“政治家的门阀世袭就是封建时代的一种表现。”无论是合纵还是连横，日本首相的更迭几乎都无法超出几大门阀政治家族的掌控范围，与其说日本是由和平宪法和文官体制所保障，倒不如说这种此消彼长的政治门阀平衡才是维系日本稳定的一个根本原因所在。但门阀政治往往造成一党独大，而且出现种种暗箱操作，而这种小范围的政治，亦使这个政党政治出现保守、狭隘的倾向。更有评论称，日本学者大前研一所著的《M型社会》一书中阐述的不幸情况，在日本正逐步成为现实，经济领域的贫富分化、政治领域的话语权不对等，都将戕害日本社会，窒息了整个社会的活力。然而，日本这种继承性和世袭制色彩浓重的政治门阀模式，短期内仍然看不到终结的可能。

文汇报驻东京记者 丛云峰（本报东京6月3日专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