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寺住持森清范挥毫写下日本2015年度汉字“安”。CFP

■本报见习记者 吴雨伦

愈演愈烈的中东乱局，空前绝后的难民危机，频频发生的枪击事件……全球弥漫的动荡与不期而至的灾难在世界的各个角落上演。

2015年赋予每个国家的意义，也许可以从各国举行的年度词汇评选中窥得一斑。一个简单的词汇，既是对即将过去一年的总结，也饱含当地人对未来一年的期待。

美国人需要梦更需要“身份”

在《论美国的民主》一书中，托克维尔曾提出这样一个命题：为什么美国人常常因为身份而如此焦躁不安？百余年后的今天，“你是谁”——这一已经困扰美利坚数世纪的难题依然没有答案。有关种族、性别、国籍的争论令“身份”（Identity）脱颖而出成为2015年美国年度词汇。从前奥运冠军变性人凯特琳·詹纳到以黑人血统自居的民权领袖瑞秋·多尔扎尔，今年“身份认同”在最重大的新闻故事中扮演着不可磨灭的角色。

1969年6月27日深夜，纽约警察进入一家名为“石墙”的酒吧抓捕“鸡奸客”，招致同性恋者的抵触，进而引发了大规模骚乱。这场同性恋维权史上著名的“石墙事件”，被看作美国乃至全世界现代同性恋权利运动的分水岭。“石墙事件”发生46周年纪念日的前一天，6月26日，美国最高法院认定全美同性婚姻合法化，由此成为全球第21个全境承认同性婚姻的国家。在同性情侣举起彩虹色标志、上街尽情欢庆的背后，是美国社会对于婚姻平等的追求，亦是这一群体渴求被认同的努力。如今75%的美国人知道他们身边的朋友或同事中有同性恋者，而在1985年，这一比例只有24%。

如果说同性恋在美国社会已司空见惯，那么7月美国著名歌手麦莉·赛勒斯在采访中对自己是泛性恋的坦白令“泛性恋（Pansexual）”首次进入公众视野，这一单词的搜索量一度高踞谷歌头条。泛性恋者认为性别具有流动性，能够接受跨性别、性向未决的交往对象，比起双性恋者对于性取向的定义更为广阔。麦莉常在公开场合探讨性别议题，认为男女并没有绝对的分界。虽然这类言论常引起批评，但她认为所有的讨论或责难都有助于同性恋、双性恋和跨性别被公众认同，不再被当成异类。

而凯特琳·詹纳创造历史的《名利场》封面引发了美国公众对变性人的激烈讨论。凯特琳·詹纳变性前的曾用名为布鲁斯·詹纳，曾获得1976年蒙特利尔奥运会十项全能冠军，也是卡戴珊家族的继父，并于今年勇敢地踏上变性之路。6月，其首张女性照片刊登在《名利场》封面。两个月后，美国白宫的一项人事任命更是让跨性别群体雀跃不已——现年28岁的拉菲·格拉潘被聘为白宫人事部门主管，成为白宫史上首位公开身份的变性员工。该项任命被视为政府支持跨性别人群权益的新举措。今年夏天，美国国防部也宣布将废除限制变性人服役的规定。

弗格森骚乱走过一周年，然而弗格森之伤却迟迟难以愈合，这场关于种族的较量与对抗在这一年似乎在美国愈演愈烈。从巴尔的摩到芝加哥，今年美国继续接连曝出白人警察杀死黑人事件，在全美引发“黑人生命同样重要”运动的浪潮。抗议者手举“黑人生命同样重要”的旗帜与横幅走过美国大小街头，社交网络上“黑人生命同样重要”的标语数度位居榜首。最新报告显示，美国每年约有400人在警民冲突中丧生，其中四分之一涉及白人警察和非裔人士，而其中非洲裔死者比白人警察要多两倍以上。平均每隔28小时就有一名黑人青年死在警察枪下。美国地方当局治标不治本的处理方式则进一步加剧了种族抗争，让美国的种族骚乱成为一种惯性。种族问题在美国犹如一座活火山，“随时都会爆发”。

同时，因“伪装肤色”而备受种族争议的美国著名黑人民权人士瑞秋·多尔扎尔深陷身份认同的迷思。“拥有”一头曲黑发及褐色皮肤的多尔扎尔是美国全国有色人种协进会驻斯波坎市主席。今年6月，其父母揭发女儿长期以白人冒充黑人，父母均是白人，她本身也是金发白皮肤，只是使用化妆品、染发卷发冒充黑人。多尔扎尔2007年使用非裔美国人身份后，开始疏远父母，以免“破坏她的形象”，这对夫妇对女儿在种族身份上的“不诚实及欺诈行动”，感到饱受伤害。

“难民”席卷德国

“难民”（Flüchtlinge）毫无悬念地跻身2015年德国年度十大词汇之首。在这场二战以来最浩大的难民潮中，被视为欧盟领袖的德国接收了最大规模的难民。当美国表示愿意接收一万名叙利亚难民，英国承诺在接下来五年安置两万难民时，德国政府却大包大揽，接纳所有抵达德国的难民。据统计，今年德国官方统计的难民人数已达100万，超过2014年欧盟所接收难民的总和。仅11月份，新注册登记的庇护申请者就超过20万，人数之多超乎所有人的预料。

“我们预感到，装载难民的列车将改变我们的国家。”德国总统高克曾这样表示。难民危机正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向德国社会发出挑战。大量穆斯林移民的到来，引发了一些德国人对于文化冲突的担忧。更有甚者，以爱国主义为名，行排外、反移民、反欧洲一体化之实，针对难民做出充满敌意的行为。难民安置地的居民与难民之间的矛盾也令德国各地极端势力有所抬头。

难民潮为德国带来的财政压力也无可避免。德国联邦政府今年刚实现财政零赤字，然而好景不长，令德国财政部长引以为傲的零赤字并没有延续多久。由于大批难民的涌入，德国政府需要投入更多的资金安置难民，据估计，明年德国政府的财政赤字又将达数十亿欧元。难民危机也让默克尔首次感受到了执政危机：今年以来默克尔及其领导的政党基民盟的民调支持率急剧下滑。因此默克尔不得已重新考虑德国的难民政策，本月中旬，她在年度大会中表示将采取措施“明显减少”入境的难民人数。

难民危机为德国带去重重压力的同时，也是检验德国作为欧洲领袖的试金石。对难民危机的妥善处理令默克尔与德国成为全欧洲的标杆。美国《时代》周刊与英国《金融时报》均将默克尔评为2015年度风云人物，褒奖其带领的德国在难民危机上的贡献与智慧。近年来随着经济实力的一枝独秀，以及在欧元危机中日益凸显的领导力，德国事实上已经成为了欧洲的中心。然而尽管被全世界视作欧盟领袖，德国人却迟迟纠结于历史和现实之间，对领袖地位有所迟疑。此次难民危机，为德国的全方位“转正”提供了一次良机：因为这一次，德国展示的不仅仅是经济的力量，更是道德的力量。

在这份由德国语言协会发表的年度十大热门词汇中，除了“难民”，与难民相关的还有排名第六的“招手放行”与排名第十的“我们能行”，这也从侧面看出难民潮对德国带来的巨大影响。“招手放行”指奥地利等欧盟国家在不阻拦、不登记的情况下，将数以万计的难民放进德国等国。“我们能行”则指德国总理默克尔曾在多个场合反复强调，德国有能力应对不断增多的难民。

日本选“安”只因不安

12月15日，日本京都清水寺住持森清范在亲笔挥毫写下“安”——日本汉字能力检定协会将“安”评为日本2015年年度汉字。

根据日本汉字能力检定协会公布的消息，在总共129647张投票中，“安”字以4.34%的得票率位居第一，排名第二和第三位的汉字分别是“爆”和“战”。首相安倍同样选择了“安”字作为其心中的年度汉字，他对媒体表示“今年恐怖事件和灾害频发。我心中期待日本国民能安全与安心的愿望十分强烈”，同时还开玩笑说“将‘安’翻倍正好是‘安倍’”。

固然安倍的表态有玩笑的成分，但“安”确实最能反映2015年度日本世态民情，也恰恰折射出日本人对于未来的不安与担忧。今年9月，动摇日本战后和平立国根本的新安保法案通过，这一意孤行的做法遭到日本民众前所未有的抗议与抵制，几乎每周都有日本反安保法案团体上街游行，甚至要求首相安倍下课。

恐怖主义在全球蔓延、两名日本人质被极端组织“伊斯兰国”杀害、巴黎恐怖袭击事件等引发民众不安。今年1月，“伊斯兰国”通过社交网络发布视频宣布绑架两名日本人质，并要求日本政府72小时内支付2亿美元的赎金未果后将其杀害。这是首次有日本公民在海外遭遇“伊斯兰国”的杀害，然而日本距离“伊斯兰国”活跃的地区相距甚远，因此安倍为提升外交形象而一再发表言论反对“伊斯兰国”，被视为两名日本人质被害的重要原因。日本民众在遥远的中东地区因极端组织殒命，引发国民的广泛不安。清水寺住持森清范说：“也许其中也寄托着大家想在明年构建一个安全社会的期待之意。”

在日本国内，日本建筑的高质量神话遭遇危机，越来越多中小企业陷入困境，日币持续贬值，民众的生活水平直线下降，也让“安”字当仁不让地成为2015年度汉字。

除日本外，拥有汉字文化传统的新加坡、马来西亚与韩国也在年末评出各自的年度汉字。2015年对于新加坡人来说，李光耀的逝世无疑是最痛楚、最深刻的回忆，“耀”字也被《联合早报》评选为新加坡年度汉字。“耀”不仅代表了新加坡人对已故建国总理李光耀的惦念，也体现了新加坡方方面面取得的耀眼成就。失去李光耀后的狮城再出发，6月，新加坡在本土举办的第28届东南亚运动会上取得耀眼成绩；7月，新加坡植物园申遗成功，成为狮城首处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遗产；9月，执政党人民行动党在国会选举中取得耀眼成绩，得票率从上届选举的60.14%回弹至69.86%。

“苦”字则成为马来西亚本年度汉字，体现出马来西亚人对于今年消费税的征收、物价飞涨与货币贬值的不满。“昏庸无道”则当选为韩国2015年度词汇。从政府没能控制中东呼吸综合征疫情的蔓延，到要求执政党新世界党国会代表退党而极大地破坏了三权分立和议会制原则，以及百余名教授涉嫌学术抄袭，都显示出2015年对于韩国来说是“昏庸无道”的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