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日,塞浦路斯希腊和土耳其两族领导人恢复统一谈判。塞总统、希腊族领导人阿纳斯塔夏季斯(左二)和塞土耳其族领导人阿肯哲(右二)举行磋商。视觉中国
陈 功 昝 涛
当地时间本月4日,联合国秘书长塞浦路斯特别顾问艾德表示,停滞了近两个月的塞浦路斯统一谈判于本月11日恢复。塞浦路斯共和国总统阿纳斯塔夏季斯与土耳其族领袖阿肯哲同意重返谈判桌。
塞浦路斯是一个长期分裂的岛国,其中希腊族占72.8%,土耳其族占9.6%。自1960年独立以来,塞浦路斯的希族人和土族人之间一直关系不睦。1974年希族军人发动政变,土耳其出兵塞浦路斯,从此塞浦路斯岛上形成了土族控制三分之一的北部土地、隔着联合国划定的“绿线”与希族的塞浦路斯共和国对峙的格局。1983年,土族成立“北塞浦路斯土耳其共和国”,但仅得到土耳其一国承认。塞浦路斯问题是土耳其加入欧盟的主要障碍。
今年1月9日—11日,塞浦路斯希族和土族代表在日内瓦进行了为期3天的谈判。艾德表示,谈判取得突破性进展。1月12日,由塞浦路斯希、土两族领导人分别率领的代表团以及来自3个保证国的外交事务代表,在日内瓦开启了首轮塞浦路斯问题国际会议,主要商讨安全和保证国问题。
但是在谈判进行的关键阶段,2月10日塞浦路斯议会通过教育改革法案修正案,要求所有公立学校开展纪念1950年公投的活动。当时在英国殖民统治下的塞浦路斯举行了只有希族居民参加的公投,超过95%的参与者支持塞浦路斯与希腊合并。
塞议会的这个决议招致土族强烈不满,2月23日的谈判被取消。这就是4月11日谈判恢复的背景。
前英国塞浦路斯问题特别代表哈奈认为,塞浦路斯问题主要有四个方面:一是治理,即统一后塞浦路斯的政体;二是安全,主要涉及土耳其在塞浦路斯的驻军问题,也涉及联合国维和部队、英国在塞浦路斯保留军事基地等问题;三是领土,两族的共识是土族将部分领土交给希族管辖,但两族在土族具体交出多少领土、交出哪些领土上存在分歧;四是财产,这是最复杂的问题。在1974年的冲突中,许多北方的希族逃到南方,希族要求所有逃到南方的希族难民都有权在统一后回到北方定居,收回冲突前拥有的财产,而土族总体上希望用赔偿代替交还财产。
当下塞浦路斯南北双方都有促进统一的需求。土族控制的北方相对贫穷,经济依赖土耳其的输血,若是重归统一,土族可以在塞浦路斯的这一波经济增长中获得相当的发展红利。而对于希族来说,若是继续维持分裂状况,土族在北方“建国”可能会逐步成为被接受的既成事实,这对旨在统一的希族非常不利。另外,土族左翼领袖阿肯哲在2015年当选为北塞浦路斯领导人。比起任北塞浦路斯“总统”32年之久(1983年—2005年) 的已故土族领导人登克塔什,阿肯哲对统一更为热心,为谈判带来了积极的因素。
不过,塞浦路斯统一的前景依然不容乐观。首先,希土两族背后是希腊和土耳其,塞浦路斯问题一直受到两国局势的影响。
从某种程度上说,塞浦路斯问题是希腊和土耳其战略冲突的延续,希腊控制了爱琴海上绝大多数岛屿,可以说希腊已经扼住了伊兹密尔等土耳其西部主要海港的咽喉。塞浦路斯是地中海第三大岛,靠近土重要的石油港口杰伊汉和土叙边境的重镇伊斯坎德伦,土耳其不能容忍希腊控制塞浦路斯,从而在战略上进一步打压自己,形成对土耳其的包围,所以必须强力干预塞浦路斯问题。
土耳其一直在塞浦路斯维持3.5万人左右的驻军。土族和土耳其最担心的就是塞浦路斯统一后希族会推进全岛的希腊化,最终推动塞浦路斯并入希腊。希腊在国际上是个小国,但希族在岛上却是强势一方,这种力量对比是塞浦路斯问题难以解决的重要原因。
其次,大国博弈依然困扰塞浦路斯问题。虽然战略地位比起冷战时期有所下降,但是塞浦路斯仍然牵扯到其他大国的神经。美国从上世纪50年代开始干预塞浦路斯问题,由于希腊人院外集团的影响,美国更支持希腊,引发土耳其反弹。塞浦路斯是东地中海重要的金融中心,是热钱流向东欧的中转站,这决定了俄罗斯也不可能对塞浦路斯问题坐视不管。
第三,岛上两族间互不信任是统一的最大障碍。虽然双方的谈判一直在取得进展,但是在具体的重大问题上双方一直无法达成协议,比如希族希望建立中央权力更强的联邦,土族则主张限制联邦权力,更不用提交换土地和财产的问题了。希族担心如果实现统一,较为贫穷的土族人会大量南迁,这将抢走许多希族人的饭碗,并且影响岛上的人口结构。而更重要的是,在长期分裂和斗争的背景下,两个语言、信仰、文化完全不同的民族已经存在巨大的心理隔阂,形成了截然不同的历史记忆和政治立场,前述塞议会通过公投纪念法案引发土族反弹就是例证。(作者分别系北京大学历史学系硕士研究生和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