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韬诗集》
王 韬著
陈玉兰点校
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
大概在两年前,我与陈玉兰取得了联系,只知她在浙江师大图书馆任馆长之职。半年前,我在福州地区寻访历史遗迹,在那里得到了林怡老师的大力帮助。林怡与陈玉兰同窗七年,是十分要好的朋友。同时林怡告诉我,近些年来陈玉兰主要在研究王韬,而寒斋恰好藏有一些王韬的手稿,之后林老师拔通电话,我与陈玉兰聊了聊关于拙藏之事。前些天她又来京办事,我们终于得以见面,陈玉兰赠给我这部大作。
我对王韬一向有兴趣,这缘于他奇特的经历,尤其他跟李善兰在上海的那段时期,读来最令人解颐。王韬的很多行为颇为矛盾,比如他曾经给上海的管理者多次去信,出谋划策如何对付太平军,后来他又给太平军写信,帮助太平军规划建国方略,可惜事情败露,王被通辑,在外国传教士的帮助下,他躲在租界地100余天,之后亡命天涯。在欧洲住了一段时间后,王韬又长期居住于香港,而后在藏书大家丁日昌的斡旋下,终于得到了李鸿章的默许,得以回到上海,在那里做翻译工作。
以往见到的关于王韬的经历,都是他人的叙述,而我在陈玉兰点校的该书附录中,看到了王韬所撰《弢园老民自传》。他在自传中讲到了年轻时的经历,对于在上海时给地方官的出谋划策,王的解释是:
顾所言颇见施行,多能见效,其最要者,以西人为领队官,教授火器,名曰洋枪队。后行之益广,卒以此收复江南。然用其言而仍弃其人,并欲从而中伤之。此老民之所以扼腕太息、痛哭流涕,长往而不顾者也。
按王韬所言,上海组织的洋枪队乃是用的他所出的主意,但那些官员用其计而不用其人,并且还中伤王韬的为人,这才是他乾坤大挪移,转而给太平军出主意的原因所在。但王韬却自称,他认识太平军中的一些董事,而王韬“密相结纳,说以反正”,以此说明他在做策反工作,对于此事,他在自传中又说道:
老民密纵反间,使贼党互相猜贰,自翦羽翼。诸内应者多急欲见功,势颇可乘。而当事者遽以通贼疑老民,祸且不测,闻者气沮。老民急还沪上,犹思面为折辨。顾久之,事卒不解。不得已,航海至粤,旅居香海。自此杜门削迹,壹意治经,著有《毛诗集释》,专主毛氏,后见陈硕甫《毛氏传》、胡墨庄《毛诗后笺》,遂废不作。
王韬的自传是否为实情,这不是《王韬诗集》探讨的主题。陈玉兰在《前言》中简述了王韬的生平,并且把他视之为“中国最早睁眼看世界的文化巨人”。陈玉兰也提到,王韬从小受到严格的传统教育,虽然他自称不善于诗,但他同样说,自己的诗“足以见我性情”,想来这正是陈玉兰系统研究王韬诗作的原因所在。
陈玉兰将王韬的生平创作分为四个阶段,每个阶段关涉到王韬的重要经历。对于王韬诗作的收集,陈玉兰除了主要采用王韬手自编刊的《蘅华馆诗录》外,还参考了多部未刊稿,比如有台湾中研院傅斯年图书馆所藏的《畹香仙馆遣愁编诗集》,此稿收录的是王韬青春年少时的诗作,另外还转录了上海图书馆所藏的《弢园诗词》《弢园未刻诗稿》《弢园集外诗存》等稿本。对于这些稿本的价值,陈玉兰在《前言》中一一予以点评,比如第一种诗集所收之诗,陈玉兰说:“王韬将他三场伤心蚀骨的爱情故事结撰为《三恨录》,可惜也未能刊版。”
当年王韬也藏了不少书,故而我更为关注他的藏书之事,我在本书中翻出了一首《题闲日读书图》,王韬首先称:
世间好事那有此,得闲萧然读书史。
男儿在世事业多,安肯低头钻故纸。
可见王韬志不在此,因为“残缣满箧久生尘,不识一丁快无比。卖书何能易米炊,煮字终愁饥饿死”。看来指望着卖文为生,并非易事,但即便如此,他依然有着黄丕烈的志向。无论怎么说,以王韬的性格,他不可能躲入故纸堆中,而他那奇异的经历,正是这句诗的最好注脚。
作者:韦力
编辑:金久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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