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
[美]安·兰德 著
郑齐 张林 译
重庆出版社出版
■夏学杰
你是她的超级粉丝,你不停地给她写信,声称:“如果有一天,奇迹降临,你进入我的生活。我会放弃一切跟你在一起,献出我的全部生命。”当偶像真的降落在你面前时,你会坚守你的信念吗?安·兰德的小说《理想》大致就是讲了这样一个故事。
安·兰德系俄裔美国作家、哲学家,以其小说和哲学著作闻名于世,代表作有《源泉》《阿特拉斯耸耸肩》等。兰德推崇理性,认为人的最高美德便是理性。她在小说《阿特拉斯耸耸肩》的附录中说:“我的哲学,在本质上,是将人类当成英雄一般,以他的幸福作为他生命中的道德目的,以他高尚的行为达成建设性的目标,以理性作为他唯一的绝对原则。”她的客观主义哲学学说自二十世纪五十年代起风靡美国,影响了几代美国人,她本人也成为美国青年崇拜的偶像。
1934年,兰德写了两个版本的《理想》:第一个版本是小说,因为对其不够满意,她只进行了小幅修改;随后,她又将其改写成了一出舞台剧。虽说兰德在生前没有出版《理想》的小说版,但她还是将其打印稿原封不动地保存在办公室。
在小说中,凯伊·贡达是著名影星,因为牵扯到一桩谋杀案,她走进那些给她写过信的粉丝家中寻求庇护。这是一种中国人常用的试探手法,比如故事里神仙常扮成穷酸样来刺探凡间的人是否善良诚实。这些超级粉丝来自不同层次,有公司副经理、画家、修士、老人和失业者。天下掉下个林妹妹,让这些超级粉丝们措手不及,又原形毕露。这是一部哲理小说,兰德用其一贯的手法——不太引人入胜的故事诠释她的思考。
贡达与公司白领佩金斯有这样一段对话:
佩金斯:“事实上我是个很快乐的人——就表面来看。可是在我的灵魂中,却有一种我从未有过的生活,一种从未有人有过的生活,但我却希望过上那样的生活。”
贡达:“既然你意识到了,为什么不去过那样的生活呢?”
佩金斯:“谁过上了那样的生活呢?谁能过上呢?谁曾经有过……有过机会可以过上那样的‘最好’的生活呢?我们都在妥协,我们总是止步于‘次好’的生活,就是这样。但是……我们内心的神,它知道另一种生活……‘最好’的生活……可是这种生活从未实实在在地到来过。”
贡达:“那么……如果它到来了呢?”
佩金斯:“我们会抓住它……因为我们的内心都有那个神。”
结果呢?声称甘愿为贡达献出全部生命的佩金斯,还是不舍得放弃自己眼前的拥有。
以画凯伊·贡达为生的画家朗格力说:“面对凯伊·贡达,我们只能称颂,她遥不可及。我们只能不懈前行,但是我们永远也到不了终点;我们只能尝试,但是我们永远也不能达到我们的梦想。这就是人生悲剧,但是我们以绝望为荣。”即便理想触手可及,人们有时也不愿意去抓住,人们习惯了平庸,不愿意为理想而冒险,不愿意为理想而放弃既得利益。
兰德说:“我相信——我希望找到足够多的证据来阐明这一点——笼罩人类最可怕的诅咒就是人们认为理想是虚无缥缈的,人们可以脱离理想而生活。这等同于让生活与理想背道而驰,或者说把理想剔除出了生活。这样的生活方式不仅适用于那些明知故犯的伪君子,也适用于另外一些虽然经历着生活和理想的巨大落差,却依旧认为自己无愧于理想的人。后者是更加可怕且更加没有希望的。对于他们而言——他们的理想,或者他们的生活是一文不值的——常常二者皆是。 ”
我想起兰德在小说《源泉》中提出的“二手货”概念:“他想要的不是伟大,而是被人认为伟大。他原本并不想搞建筑,他只是想被人称作建筑师,让人羡慕。他借鉴别人的东西,因为他想给别人留下好印象。他所放弃和背叛的是他的自我。”这种人就是兰德所说的“二手货”。背叛了自己的理想,还自我感觉良好,我们就生活在这样可悲的模式中。
眼下,人们的价值观从单一走向多元,人们似乎都在彰显着个性,都在觉醒着自我。只是,一片喧闹的背后,是掩盖不了的内涵以及理性的匮乏。高举个性者,他们真的有个性吗?标榜自我者,他们真的有自我吗?木心说:没有自我的人,都自我感觉良好。
兰德在《浪漫主义宣言》一书中写道:“利他主义留下的最无人性的遗产就是人们习得的无私:人,情愿接受未知的自我,忽视、逃避、抑制个人(也就是非社会)的灵魂需求,对于最重要的事情却最漠不关心。这就等同于让最深层的价值观堕入主观意识的万丈深渊,让生命在无尽的内疚中荒芜。”当下就是,物质在不断丰富,而人之精神却愈发走向荒芜,精神愈发被物质所奴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