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我们去伊朗寻访波斯古国的文明遗迹。在大不里士古城有着千年历史的大巴扎里,我们买到一幅羊毛挂毯。回到北京用油画框装成,谁看了都以为是一幅油画。
好友王东成夫妇从美国旅游归来,给我们带来了一幅瓷艺画。他是从一家旧货店淘来的,画框有着原木的质感,我很喜欢,也很感动。因为这件艺术品,分量不轻,且易碎,放在箱子内,若遭碰撞怎么办?他就一路提着回来了。
由此勾起我们两家十几年来出外旅游,一路赏画、买画的故事。
记得第一次买油画,是在比利时的布鲁塞尔广场一侧的小巷子里,我进了一家不大的画店,高低大小的油画,琳琅满目。欣赏中,我发现了一幅约一尺长七寸宽的小油画:远近层叠的向日葵,最前两排的那几株,格外的金黄摇曳,天空好像被它们涂抹成了黄色。在它们面前驻足,似能闻到阳光的味道,突兀的葵花籽们努力显示着成熟之色,立体得触手可及。一问,35欧元。决定立即买下。王东成知道后,也赶紧迈进了这家油画店,因所有的画都是唯一的,他挑了另一小幅。从此,知道他也爱画,而且比我们更甚,旅途中便总是一起寻找画店。
最初,不大在乎画作的品类。比如在新加坡、马来西亚,看到现场作画,与画者的切近,湿漉漉的色彩,包括钢笔画在内的真实笔触,让我们感到新鲜。在南非的比勒陀得亚总统府前,我们家、王东成夫妇、赵诚都买了水彩画,结果回国时,赵诚的旅行箱在转机时被雨淋了,把画洇了,他特别遗憾。我们想,赵诚兄刚加入买画队伍就受挫,不能打击他的情绪,就把我们那幅送给了他。以至于,已经记不起在当时买了一张什么水彩画了。
2008年我们去朝鲜开城,也买了一画。画面是古都园林的景象,用中国的水墨的笔法,画在布上,构图却是西洋的透视,空间感很强,功底不凡,我们不认识画家的签名,仅20美元(上图)。
在希腊,我们下榻的宾馆附近有一个旧货店,我先生看到一幅很好的油画,徘徊多时,因为价格贵,没有买。临出发上车前,一个旅友听说了,匆匆跑去,二话不说,买了下来。回来一查下面的签名,真是当地著名画家的作品。
有时画作的材质也很吸引人。2018年年初我们去了一趟老挝。在那里,有一种土纸工艺。大象食草,粪便多纤维,以此为原料生产的土纸比中国的宣纸粗糙,画画却很有质感。在千年古城琅布拉邦的夜市上,我们买了一张在土纸上绘制的油画:月光下的挑担女人,印象派手法,人民币100元。还有一张,好像是旋转中的舞蹈,没有看懂意思,就没有给王东成也买一幅。回来后,隔距离观赏,挑担女人确实生动,因不舍割爱,将买的另一幅土纸画“归寺的童僧”送给了他们。尽管如此,还是留下了遗憾。
在南非,“桌山”是开普敦的标志性景观。它生生将一座住宅密集的城市劈成两半。我们买下一幅夕阳下,红霞满天的“桌山”。感觉挂在光线好的房间,色彩更加强烈。王东成挑画时没有太满意的,在遗憾中上了车。不想,我又发现了一幅小尺寸“桌山”。那是乌云密布下的“桌山”。就让同好王东成“占为己有”吧,这也是它的好归宿。
听说以色列的港口城市雅法有一条街都是美术店,我们兴致勃勃地去了,才发现那天因为是星期天,多数店铺关门。在仅一家开着的画店里,我们挑选了一幅戴帽子的犹太老人。感觉他的眼神和面容尽写着智慧和博学。80美金。王东成选择了一幅淑女、香车、绅士、雨伞意韵古典,手法朦胧的街景画。这是一位格鲁吉亚画家的作品,有画家签名,230美元(下图)。
在尼泊尔,我们买了一幅尺幅较大的喜马拉雅山风景,100美元。王东成、赵诚也买了景致不同的喜马拉雅山。在希腊的圣托里尼、奥林匹亚,我们几人都买了尺幅不等的油画,每幅价格二三十欧元。可能是来自大芬村的批量仿制,但质地确是油画,所画的内容也是希腊的场景,仍不失纪念意义。
我们旅游往往自行组团,定制线路,凡博物馆、美术馆,尽量入内。以至于希腊的导游说,迄今为止,没有见过像你们这个团的人那么爱看博物馆。我们去巴黎,强烈要求把去老佛爷购物的时间留给卢浮宫;王东成到纽约大都会,看了六个小时,要不是有事,还是不想出来。
那年,我们游贝加尔湖畔的伊尔库茨克小城,在自由活动的半天里,是自己到处打听、买门票参观十二月党人的博物馆和当地的美术馆。美术馆不大,却让我震动不小。这里的藏品水准与圣彼得堡的冬宫相比,并不逊色。在俄罗斯看到列宾、苏里柯夫的原作真是享受。列宾就是列宾,一眼看去,那么出众,那么抢眼。伊尔库茨克美术馆有两幅画,却让我久久不能释怀。一张是教室门外,向里探望的男孩子,他上衣补丁摞着补丁;下身单裤的破洞露着小腿;脚上与其说是鞋,不如说是由布条和草绳组成的裹缠。他双肩背着一个单布兜,斜挎着一个薄布兜,都不满。双手拄着一根细棍子,棍梢上有一顶黑色帽子。他面向教室,看到的是一群孩子正在低头看书。画面虽然是男孩的背影,却让我想到法国作家埃克托·马洛的小说《苦儿流浪记》、英国作家狄更斯的小说《雾都孤儿》。但孩子的肢体话语表明,他并不悲戚,而是充满好奇。这幅画的深棕色调在阳光下,凝重却不寒冷。这种感受,我前所未有。另一幅是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身着之衣如千疮百孔的碎布片,比褴褛还要褴褛,眼神中透着惊恐。看了这幅画很容易去想:这是什么年代?在哪里?这幅画也是该美术馆纪念册页的封面,可见这个美术馆风格的整体追求。
2015年,我们去伊朗寻访波斯古国的文明遗迹。在大不里士古城有着千年历史的大巴扎里,我们买到一幅羊毛挂毯。画面是两个年青的伊朗女子:一个围着棕色丝绒的围巾,一个围着乳白色围巾,都是虚虚地搭在头上;一个身着蓝布裙,一个穿着牛仔裤,坐在水泥凉台上,裸足下是花纹地毯;一个戴结婚戒的手上拿着书,神情落寞,另一个目光同情地看着对方,她们在私语。这是婚后的姐姐向妹妹倾诉吗?姐姐身上的黑披风,显得她不如妹妹更自由自在。这幅画的背景是巴列维时代。当时伊朗政教分离,世俗化水平较高,姑娘们的穿着较为随意。我们旅游期间,看到一群学校中的女孩子们,已经是黑袍围裹、只露出美丽眼睛的模样。这幅长一米多、宽八十公分的挂毯,人物气质高雅、线条明丽,是我们买的最贵的艺术品,500美金。后来在伊朗境内一路走来,再也没看到具有类似意韵的挂毯了。回到北京用油画框装成,谁看了都以为是一幅油画。
因为和王东成夫妇是多年旅友,如果我们家单独成行了,回来赠送纪念品就尽可能是艺术品,聊补没有同游的缺憾。2016年我们去了一趟新西兰。给王东成夫妇的礼物是一幅小油画。画面仅仅是一簇狂涛剧烈腾起的海浪,海浪高处如一堆白雪(下图)。王东成非常喜欢。经常作为他拍摄家照的背景。我想,他更喜欢这簇海浪传达的精神:无畏而昂扬!而我们在旧货店淘了一幅镶金边的云倒映在湖面上的晚景,那落日在湖面上的色彩异常丰富。
在去过的数十个国家中,我们几乎都买了风格不同或质地不同的画。我们不是学美术出身,也不从事艺术收藏,买画、赏画只是为了给旅途留下一段特殊的记忆。有人文的自我解读,也有共同爱好的友谊收获。好友彼此串门时,总是你欣赏我的,我欣赏你的,一起买画时的情景也立即浮现在眼前,乐趣悠然而生。
作者:邢小群
编辑:范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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