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想起侯灿先生,心中就不免愧疚上升。得知侯先生生病的消息并不晚,但并不认为有多严重。有一次跟侯先生通话,音容笑貌宛如眼前,心想看来侯老师的病是好转了。后来让夫人专程前往上海看望侯先生,我自己竟然没有去。现在想起来,最后一次见侯先生,是在北大读书的时候,侯先生去日本讲学经过北京,荣新江、姚崇新和我一起跟侯先生见面,还在北大门口照相,那已经是二十年前的往事了。2016年9月,侯灿先生去世了,享年八十。一个多月之后,吴美琳老师才打来电话告知,当时手握电话,全然不知道说什么,好像连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其实,当时的情绪被悔恨塞满:这么多年,怎么竟然没有去看过侯老师……
1988年12月5日,侯灿先生出席朝阳新闻在日本东京举行的“谜和传奇的古代国家——楼兰特别报告会”。 朝日新闻 松村崇夫摄
最后一次接到侯先生的电话,是来问《西域历史与考古研究》出版的事,时间大约是在2016年的春天。现在知道了,侯老师平缓的声音中,隐藏着极度的焦虑。他真地想在生前看到这部书出版,很有可能他对病情的好转已经放弃了希望。我尽力给先生以肯定的回答,其实我也没有什么把握。中国人民大学国学院过去出版一套“西域历史语言研究丛书”,学术影响不错,以侯灿先生的研究声望,他的文集加入这套丛书,一定能增光添色。其实,这套丛书当时可能已经夭折,但我并不知情。我知道国学院的人事变动会影响此书,主持者说人大出版社人事变动巨大,极大地影响了这套书的出版。侯灿先生的文集,是以手写稿的方式寄来的,我更担心的是,交给出版社的书稿好几年,一直没有动静,千万不要把手稿弄丢了。最终,书稿并没丢,五年过去了,就如同交出去的时候一模一样,书稿还装在侯先生用来邮寄的那个纸盒之中。但侯先生却注定再也看不到了。我自己固然人微言轻,是不是努力不够啊,这是无尽的愧疚之源。
侯灿先生是四川合川人,曾当过四年兵,然后进入川大考古专业。大学毕业后分配到了新疆农一师的宣传科,十二年后才回归专业,进入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博物馆考古队。1987年,从新疆考古所调入新疆师范大学历史系。我是历史系的青年教师,早就知道侯先生。当时新疆考古已经很吸引人,吐鲁番文书、楼兰考古等等,极具社会影响力。我们这些考古门外人,都知道新疆考古学家的大名。新疆师大是个年轻的学校,师资力量除了高校新分配来的以外,主要来自中学和行政单位。如侯先生这样研究成果众多的学者,大家其实很少接触。特别是侯先生曾经是楼兰考古的领队,掌握最新的考古资料,在人们的想象和讲述中,侯先生个人都充满神秘色彩。
作者:孟宪实
编辑:刘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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