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公天一生事业涵盖以下几个方面,即著书、编书、编刊,且各项工作都体现了他强烈的爱国热情与积极的社会责任。
由于历史变迁,毕公天早已远离世人视线。但时人对他有“名满海内之文学巨子”(《申报》1918年10月26日,第1版)的称誉,又或谓“文名满天下,神交盈海内,愿一见风采而未能即得者,岂独余一人而已哉?”(陈嘉言:《序言》,《国民快览》第12期,1923年)个中自不免溢美之辞,但其人之声名可以想见。有关其生平资料,以《苏州民国艺文志》“毕公天”条最为详尽,我们据此可知他系江苏常熟人,“民国时期曾在吴瑞书后,接任《苏州日报》主编,时至1945年”,另编、著有《慕侠丛纂》《趣海》《江苏各校国文成绩精华》《辱国春秋》《全国学校国文成绩大观》《青年谋生锦囊》《尝胆录》等书(张耘田、陈巍主编:《苏州民国艺文志》,广陵书社2005年版,第131-132页)。惜哉仅为只言片语,且语焉不详,甚至其人生卒年只得“不详”二字。加之某些著作或许不曾经眼,既无详细介绍,亦有理解偏差,难以窥得毕氏传奇生涯全貌,更无从见出其人之巨大声望与影响。今笔者广为搜讨,检得毕氏生平及相关资料若干,可使我们的认识有所完善和深化。遗憾的是仍存不少空白,有待来日递为增补。
概而言之,毕公天一生事业涵盖以下几个方面,即著书、编书、编刊,且各项工作都体现了他强烈的爱国热情与积极的社会责任。
著书
毕氏著述甚多,尚无系统整理,今所知有《辱国春秋》及散见各报刊、书籍的评论、序跋若干种,今据掌握资料略作介绍。
《辱国春秋》,四册,上海辱国春秋社1915年印行,今收入沈云龙主编《近代中国史料丛刊》第二辑(文海出版社1967年版)。该书系对中日“二十一条”交涉始末情况之详细记述,“自日本条件提出以前种种之原因,至中日新约交换以后种种之补救,分为一百二十章,凡各种异同之条文,交涉失败之真相,列强对华之态度及其公论,中外报纸之论调及其记载,与夫激昻慷慨之函电,沉痛抑郁之文章,逐段逐节附以按语,或查考今昔条约以为比例,或参酌同人意见详加说明,与他家一味载录者不同,而毕君编著之精密有口皆碑”,既有爱国热忱,更兼细致考量,故而社会反响极大,时人称誉此书“取左氏大辱国意义,仿春秋体例而纂者……兹以董狐之直笔,纂辱国之春秋,惊神泣鬼,足以唤醒今后之人心。呜呼!辱莫大于不知耻,凡我知耻之不同胞,不可不人手一编。”随着此书的流行,袁世凯深为恐惧,下令阻碍发行,“不意大皇帝愈阻,而小百姓愈购,故□今风行海内,阅者靡不拍案称快”,其于世道人心之意义甚巨。
毕氏另有零散文章若干,其核心关注仍在国家、民族、社会问题。这其中既有对立国根本的思考,譬如说民国肇始,毕公天却不无隐忧,“其意盖为国民未改其习惯,当轴得便其私图,必内争益烈,从此多事,其论文详载当时沪报”。毕氏言行看似保守,但其立足点不在前后政体优劣之比较,一应判断出自他的政治识见。目睹多年来的世事变迁,他对掌权者的自私和专权有了沉痛的体悟,不能不心存疑虑。“迨项城尊孔命令公布,其又推论袁氏之心即司马之心,因断其将来不为华盛顿,必为拿破仑”,又如“而余近又见其对政府咨询之议论,凡涉是非利害诸端,靡不剖析详明,动中肯綮”。其文虽不存,但时人的评价俱在,足咨证明。其对时事判断的内里,实为对一般民众的深切关怀,他在郁慕侠《余之不平者六》一文后有如此评语:“吾国自改专制为共和后,他人则或为大总统、或为大都督,独公天仍旧是个小百姓,不平不平真不平”,调谑的背后,实含讽刺与辛酸。
又有对社会民生的关注。有鉴于当日社会之黑暗败坏,郁悼盦编成《小黑幕》一书,毕公天深为欣赏此举,特地撰序以为鼓吹,文不长,全录于下:
近今黑幕潮流汹涌澎湃,举各界之中,靡不有黑幕。在吾人不幸,行丁斯世,日与黑幕相激战,几致避无可避,破不能破。本社憾之,于是特辑是书,以饷国人。阅者诸君手披一编,不特各种黑幕之真相洞瞩无遗,且可免受黑幕之欺,是为编辑此书之苦心也。
其一片热心肠昭然可见。
毕氏以文学家的身份名世,但其创作多亡佚不存,今检索得以下数篇:爱情小说《不忍离》,刊《好白相》1914年第4期,7-10页。情节很简单:一男子路上偶遇债主,向他索要当日娶妻所借之款。他回家后因无计可施而沮丧懊恼,其妻得知情况后,打算去王富翁家做佣三年,拿工钱还债。父子二人共同将她送到王富翁家,离别之际,痛苦流涕,王富翁得知情况后深为感动,不需此女前人做佣,将工钱奉送,只要求他们“但以后终要克勤克俭,立业成家,不虚耗我一百二十元之数可矣”。此后不数年“家道已小康矣”。故事很温馨,却没什么出彩处。另有:
《昏夜运动官场序(仿李白春夜宴桃李园序)》,载《滑稽杂志》1913年第1期,第29-30页。
《滑稽联》,载《滑稽杂志》1913年第1期,第47页。
《两百两字之滑稽联》,载《滑稽杂志》1914年第3期,第74页。云“某知事固风流绰约一翩翩美少年也,近为钟情某名妓而失职,因以滑稽长联赠之”。
《四海题襟集:赠梦花馆主》,载《滑稽杂志》1914年第3期,第108页。
前三篇系游戏之作,赠诗一首也属平常,仅此不足以见出毕氏的创作才华与特色,所幸从他为《慕侠丛纂》所作序言中可以大致了解其文学主张。该文起始就概括了当日文章写作的两种风貌,“有以词藻胜者,有以奇异胜者。以词藻胜近六朝绮丽之习……以奇异胜近嘉祐太学之体”。他对这两种倾向显然都不满意,故期待“试问有昌黎其人为之起衰者乎?”和“试问有庐陵其人为之救正者乎?”他对于“文”之写作的基本主张是“吾人读书论世,发为文章,要贵实事求是,固无取乎词藻与奇异也。”换言之,一则有为而作,一则重视文章内容即“意”,而不取乎形式雕琢与刻意取巧。当有人因他编纂郁慕侠的文稿而提出“慕侠之文,朴实而无词藻,平淡而不奇异,奚丛纂为?”的质疑时,他正色回应,既是为郁慕侠庄严辩护,同时也是对自己主张的详细申发。其意思有两层,一则“人心如面,各有不同,文字亦然,故汉魏以还各有派,虽曰随时代以变迁,要视其人之性质何如耳”,他列举贾谊、司马迁、谢庄、王融、刘向、董仲舒、徐陵、虞信、柳宗元、欧阳修、江淹、韩愈、苏轼诸人的创作风格为例,说明“同以文章名世,而气象之不同”,不可限于一定规程。郁慕侠虽不同时好,自有其特色与风貌。进而他通过杜牧、陈师道等人的观点,强调“文以达词,词以达理,非关乎词藻与奇异也”。究其实,郁慕侠的创作特点可谓有为而作、发愤著书,系对屈原、司马迁创作理念的弘扬和继承,这是毕公天所崇尚的,更是其所追求的。
编书
毕氏所编之书众多,门类也较广,首要的仍与其拳拳爱国之心相关。譬如《尝胆录·附学生救国始末记》(上海:文友社,1919)。为了牢记历史,不至落下“西人谓中国人最富健忘性”的口舌,加之鼓舞民心士气,他又编成是书,“内容有蔡元培、汪精卫、伍廷芳、张謇、孙文、王正廷等数十人之言论,有中国新地图、山东省全图、青岛图及各种新插画,有诗、词、歌、赋曲、联语、戏剧脚本、爱国格言及小说等名人著作,有学生救国始末记,其余要目甚多”。前后两书,一为事件始末之记录,一为国人热血之凸显,前者述往事,后者追来日,相得益彰。《尝胆录》印行后,求者甚重,“自夏历十月以来,蒙惠购第九期《国民快览》诸君,纷纷函索《尝胆录》,足征热心爱国,可敬可佩。惟近日函索者,统计每日约有五百余起,敝处虽有专司其事之人,无如日晷有限,每日寄出不过二百余封,现积函已有二万余件”,幸赖此举,国民精神为之高涨,时人亦高度表彰此书价值,期待“我血性男儿,卧薪尝胆,早雪国耻,以期自存,毋贻西人最富健忘性,与五分钟热度之诮也”。此书的发行同样遭遇麻烦,“惟值兹国事蜩螗之际,海内竟有无故戒严之区域,而近日各处寄来之邮件,间有盖当局特派专员检查邮件之戳记者。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良可慨也”,尽管如此,为了“以利交通而便邮寄”,只好“将措词激烈之言论稿,悉行删去”。前后两书都遭到了时局干扰,真当得“虞山毕公天,今之董狐乎?孔子作春秋而乱臣贼子惧,以一字之贬,严于斧钺也”之褒奖。
又有游戏之作,如《趣海》(上海:文友社,1915)。其出版广告云:
是书五花八门,趣味浓艳,凡世间有趣的文字,无不容纳,因名《趣海》。类分四十,曰趣影、趣论、趣文、趣方、趣牍、趣说、趣问、趣答、趣经、趣史、趣傅、趣记、趣题、趣解、趣章、趣律、趣状、趣判、趣谕、趣告、趣字、趣画、趣谈、趣表、趣电、趣闻、趣诗、趣词、趣歌、趣赋、趣联、趣剧、趣曲、趣调、趣谣、趣声、趣令、趣术、趣谜、趣屑,篇凡四百左右,都十万余言,无篇不趣,无句不趣,诚说部中空前绝后之作也。
又有实用之作,譬如《青年谋生锦囊》(上海:学海书局,1934),该书系上海学海书局委托毕公天编纂,计十二册,分十二类:
总论类,关于青年进德谋生适用之新言论。
求学类,详示识字,办字,读书,看书种种方法。
作文类,辨别古今文体,说明作文要决。
写信类,指导写信程序及期活用之材料。
尺卖类,特撰各界适用诸体咸备之新尺牍。
珠算类,是算法新颕有图有决之新珠算。
筚算类,算术之基本常识及各种习题。
薄记类,各种有图有表之簿记及其记法。
书法类,说明学书用筚及偏旁等等之新书法。
书决类,关于学画及画题着色之要决。
常识类,指示交际宴会谈
话种种之新常识。
修养类,详述交友卫生及青年成功等等之要言。
包罗甚广,“解除谋生困难的新利器 是帮助青年成功的新读物”之宣传口号诚非虚言。尤其注意的是“新言论”、“新尺牍”、“新珠算”、“新书法”及“新常识”等中的“新”字,既期实用,必然要紧密贴近社会现实,与时俱进,这“新”,既是宣传口号,也是编撰目标。编辑这么一套书,是为了帮助青年掌握实际本领,解决生计问题,但在这背后,有着编者更为深广的思考,诚如书局在宣传广告中所言,“年来国家多难。谋生不易。欲求国家强盛。宜人人有职业。惟今之青年男女。茍无充实学识。何能图谋生计”,念念在兹的依然是对于国家民族的高度责任感,这正与毕公天的一贯追求相契合,他同意编纂此书应当有这一层面的考量。
又,《慕侠丛纂》。郁慕侠(1882—1966),上海青浦人。1913年进入报界,先后供职《时事新报》和《沪报》,并任多地报馆的通讯员。其文章深得毕公天赏识,特结集成册。该书初集于1914年由上海通俗研究社出版,收郁慕侠所作简论、游记、小说、剧话等文章若干篇,“计印六千册不逾半年销售一空”,1915年和1919年又出版了二版和三版,同时,其书二集也于1919年出版。初集的不少文章后附有毕氏评语,彼此呼应生发。
又,《全国学校国文成绩大观》,此书尤值申说。该书的编撰由上海国学书局发起,并声称其初衷在于了解当日国文教育情况,“我国兴学有年,人材蔚起,惟学界欲一览各省学校之国文成绩,末阶可由,敝局有鉴于此,拟征集全国学校之国文成绩,汇印成帙,以饷学界。”征集的范围也甚广,“凡我各省大学、专门师范、中学、实业高小国民,或同等程度之各女校,及函授学校等,倘以题目新颖,文笔佳鬯之成绩课卷录寄者,均所欢迎”。最终征集得稿件一万六千余篇,按照规划,“凡国立、部立、省立、公立、及县立等师范等稿,俱属诸上编。而中学及甲种实业等稿,俱属诸中编。高等小学。乙种实业、及国民学校等稿,俱属诸于下编,所有女校,及私立各校之稿,则按其程度,分编同选”。来稿虽多,但筛选极为严苛,“乃精金不嫌披炼之意耳”,全部征文符合上编收录标准的有五千三百余篇,“有编辑部同人初选得两千余篇,继由张清卿先生复选得一千余篇,迨公天选辑除诗词歌曲不计外,仅得此三百七十余篇居上编。得数十四分之一”。经统计,算上诗词歌曲,也只得444篇。投稿的学校有国立北京大学、北京清华大学、国立南京高等师范学校等51所,遍及北京、上海、江苏、浙江、安徽、福建、湖北、江西、山西、云南、山东、河北、广东、天津、贵州等数省。最终入选数在10篇以上的学校为:江苏省立第五师范学校(95篇)、江西省立第一师范学校(39篇)、浙江省立第三师范学校(28篇)、安徽公立法政专门学校(25篇)、国立北京大学(24篇)、江苏省立第三师范学校(19篇)、北京清华学校(14篇)、江苏省立第一师范学校(14篇)、浙江省立第一师范学校(13篇)、国立湖北武昌高等师范学校(12篇)、交通部立上海工业专门学校(11篇)、湖北武昌中华大学(11篇)、江西公立农业专门学校(10篇)、国立南京高等师范学校(10篇)。其中的几所高等学府自不必说,即以专门师范论,江苏省立第一、第五师范学校即今江苏省苏州中学和江苏省扬州中学,浙江省立第一师范学校即为今杭州高级中学,绵延百年,文脉不绝。
编刊
毕公天人生中的一个重要身份是报刊主编,除了上文提及的《苏州日报》外,他还于20世纪20年代担任了一份影响深广的刊物的主编,此一刊物即《国民快览》。该刊前身为《官商快览》,创办于1898年,原系各书铺竞相印制的年鉴性读物,1908年书业公所决议收归公所印行,“除收书业广告,还广泛招登各行各业广告……相当于现今的日用百科全书,官商各界都用得着”。民国之后,为因应政体变化,《官商快览》改名为《国民快览》,但基本定位不曾改变,自称“人人日用必备,居家旅行必携”。此诚非虚言,当日的文艺创作对此有忠实记录,“吴少怀便连忙拆开封皮,一看见上面的号码到也不少,赶紧走到房里去,检出一副笔墨同一本《国民快览》来,查出电报新编”,又如“寄芸忙将这封电报拆开,一看却是没有译好的,忙披了衣服跳下床来,在书厨里面乱翻了一阵,翻着了一本《国民快览》,里面载着电码,寄芸照着电码,将这封电报逐字译去译完了”,可见其之普及与影响。毕公天自民国六年接手,扩充篇幅、改良内容,“销数达十万以上,并蒙诸文豪赐以题辞,其价值可知矣”。毕公天的主要工作想来正是邀请名家赐稿,且所撰文章讨论的都是当日社会热点问题,提升了杂志的品质。有鉴于此,该刊续聘毕公天继续主编,并称民国七年的刊物:
所选材料与六年份大不相同,凡政、学、农、工商各界社会应酬事项,及居家旅行日用所必需者,无不应有尽有。内容计五百余种,都四十万言,较六年份增四分之一。所载民国七年阴阳合历通书,曾照中央观象台历书校正者。各种工艺制造法(如花露水制造法人造黄金法及种菰法等数十种),得之可以谋生。各种谐文(如西厢酒令、游戏问答、新四书、各种小调,及催眠术等数十种,阅之可以开心,末附。)征联一则,倘承赐敎,谨以邮票、书籍、美术品等为酬,购者所费无几,获益非浅,凡我国民当以先览为快也。
其中强调的仍在于趣味性和实用性,这自然是为了迎合普通读者阶层。但毕公天显然并不满足于此,他接手后的一个鲜明变化当在于“并蒙诸文豪赐以题辞,其价值可知矣”,譬如第十期就有“吴佩孚、蔡元培、梁启超、张东荪等二十余人之名著”。能邀得名家赐稿当是得益于毕氏广博的社会人脉资源,而他本人想来也乐成其事,使自己的热血担当与满腔赤诚得以践行。职是之故,报纸的栏目设置和内容安排也不同于往日,譬如说第十一期:
又增加篇幅,扩充国语一栏,并译刊英国大哲学家罗素先生未经披露之名著一篇,洋洋洒洒,足供吾人之研究史。附载极时务极有价值之英日续盟谈一篇,内分七章,约十二万言,凡华英二国人民阅之,当知其利害,而有以觉悟也。是为本期之特色。
时人曾如此描述阅读毕氏所编《国民快览》的观感:
凡阅十五期《国民快览》所载之言论,及《五卅惨案纪》者,当知毕公天博士,实为现代之一等有心人,而亦熟忱爱国之尤者也。盖其文虽仅二万余言,而提要钩元,可作一部外交痛史读,至其历年所刊之国耻插画,则尤为国民作夫差尔忘之呼。斯正暮鼓晨钟,唤醒梦梦,其裨于国民者,岂浅鲜哉。……或谓自五四以来,国民抱有国家观念,深知民国为我四百兆人之民国,凡内政外交靡不三注意者,《国民快览》一书亦与有力焉,然则毕博士之功,岂在禹下。
此尚不免泛泛而谈,又有一例论及具体问题,可见毕公天的一番良苦用心:
胶济铁路收回民办,曾经明令公布,惟近来国民对于筹款赎路之热度似已默减,……若不踊跃认募,则必有起而代之者,况此路为山东存亡关键,国民苟不注意,恐事变无常。先生熟览乎此,因搜集关于鲁案□各种文件,择要辑入十二期《国民快览》中。……夫《快览》为全国风行之年刊,而各界日用所必须,居家旅行所必备者也,今以之为鼓吹赎路之劵,则影响之大,自不待言。
无论著书、编书、编刊,毕公天始终一片赤诚与热情不改,令人肃然起敬。
《国民快览》风行一时,1929年,“国民政府行政院接连发出训令,命令各地严厉查禁该书”,“因《国民快览》为上海书业公所发行,所以上海市政府接到行政院命令后,立即查禁……江苏、河北、天津等地亦通令查禁”。原因在于国民政府推行新政,废除旧历,奉阳历为国历,而《国民快览》自创办之日起就刊载每年的《阴阳合历通书》,恰与政府命令相抵触,加之其影响甚巨,处理也更为果断和严格。毕公天本人也十分重视年历问题,且认为这与社会民生关系甚大,他曾就乙卯年(1916)的“大建”问题专门撰文投书报纸,纠正“教育部所颁中央观象台制定民国五年之新历书”中的错误,他还郑重强调“忆甲寅九十两月大小建不一,当时商界已生龃龉,殊觉窒碍,兹十二月为岁除之期,若不亟行改正,届时必彼此惶,惑更生纷扰,盖相区虽一日,关系甚巨,况此事又关授时要政,岂可任其顿倒错乱,以混淆各界之视听耶!”但有趣的是,在新历、旧历的问题上,毕公天本人似乎倾向于认同国民政府的态度,《慕侠丛纂》中有《为什么不用阳历》一文,呼吁国人更易阳历,毕公天于文后有如下评论:“阴历有朔望为之限,故不得不有大建小建,而归除于终。则置闰以济其穷,然闰月之为物,足使国家、行政及人民生计生无量之障碍者也。或疑我言乎?请读《改用太阳历法议》”。其所撰有关“大建”考证文恰成了他“生无量之障碍者也”的最好备注。但《国民快览》一直未曾更易,不知作为主编的他是何想法?是因袭旧举,还是为了照顾时人需求?不得而知。
在近现代中国的历史上,名流辈出,璨若星河。毕公天恰如一颗流星,一闪而过,今人虽多半已将他忘记,但他已然留下了足够的印迹。我们不必去刻意记住他这个人和他做的事,甚至那份精神,也不必专门去缅怀和铭记,但依然会绵延不绝、传之久远。(作者系扬州大学文学院副教授)
作者:王逊
编辑:王秋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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