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7月初的一天,迎着炎炎烈日,一名模样斯文的中年男子缓缓走出位于上海郊区的青浦监狱。他抬头看看没有一丝白云的蓝天,又看看眼前迎面向他走来的几名澳大利亚同事,没有过多言语,随对方坐上汽车后离开。
刚出狱的,是55岁澳大利亚籍华人胡士泰,而在他所供职的澳洲力拓矿业集团,他则是身居要职的“中国区贸易代表”Stern Hu。
岁月匆匆,他曾以“胡士泰”这个名字,在天津留下了懵懂的童年时光,又在16岁考取北京大学后,在未名湖畔留下一名青年学子的徜徉。
可那些,终究成为过往,如今的Stern Hu,在担任澳洲力拓矿业集团中国区代表的短短六年时间内,游走于中国钢铁业高管之间,拉帮结派,套取信息,凭一己之力“坑”了中国整整7000亿!
▲胡士泰
也正是因为如此,2010年,他以非国家工作人员受贿罪、侵犯商业秘密罪被判入狱十年。后来因为狱中表现良好,才于今年减刑出狱。
一个土生土长的中国人,在北大接受教育的高材生,为何将华夏子孙血统浑然忘记,而以祖国安全利益为代价换来的金钱与“荣誉”,真的就让他那么甘之如饴吗?
01
天生聪颖,16岁考进北大历史系
1963年,胡士泰出生于中国天津。
关于他的幼年时光,其实并没有太多资料或轶事流传。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作为土生土长的天津小伙,他在这个中西合璧、古今兼容的城市,一定留下了许多难忘的童年回忆。
当时光拉回至上个世纪70年代,青葱少年胡士泰并不能预测自己的将来。初中毕业后,他直接进了一个机械学校学习车工,而学成后当一名普通工人,也许就是当时最好的归宿。
但是谁都无法预料,1977年9月,高考恢复了,一扇崭新的大门,向无数青年缓缓打开。
胡士泰无疑是聪慧的,因为他牢牢把握住了这个翻身的时机。1979年,他以优异的高考成绩,成为被北大历史系录取的一名新生。
而那一年,他才16岁。
在79届北大同学的印象中,胡士泰是个聪明勤奋的少年。和他斯文清秀的形象相称,个性也十分温和。所以后来当他所做的一系列“好事”曝光后,许多北大同侪仍未敢相信那个文弱的历史系才子,竟会做出背叛祖国的丑事。
然而,当一个人被利益冲昏了头脑,书卷气只会被金钱味洗刷,再多的学识也挽救不回。
02
留学海外入籍澳洲,却化身“间谍”
从北京大学顺利毕业后,胡士泰曾在国内工作一段时间。但在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开始的留学热潮中,胡士泰也动了心。在那个年代,出国留学并不仅仅意味着求学,更代表着“镀金”,是一份改变命运的黄金机遇。有人出去后靠着勤劳打拼在国外扎根;也有人学成归国,在国内的各行各业发光发热。
胡士泰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在一番争取之后,他终于搭上了赴澳大利亚深造的快车。
凭着聪明和吃苦耐劳,胡士泰很快就在澳洲“熬出了头”。他先是入职澳大利亚第二大铁矿——哈莫斯利铁矿;随后又在该铁矿被世界知名的力拓矿业集团收购后,摇身一变,成为澳大利亚矿业巨头的员工。
为了顺应事业发展,胡士泰1997年入籍澳洲,成为澳大利亚籍华人Stern Hu。
事实上,那些散布于全球各地的外籍华人曾靠着自己的打拼,向外国人证明着华人族群的智慧与努力,其中有不少还化身为中外交流合作的桥梁,为两个国家的友谊添上温馨的一笔。
可胡士泰的做法,却让人感到有些匪夷所思。
入籍澳洲后,胡士泰以“了解中国的风土人情”为由,向力拓总部提出了调任中国的申请并成功就任中国区贸易代表。
▲力拓集团上海办事处
回国后的胡士泰颇有些“衣锦还乡”的味道,还迅速以“海归”的身份向大大小小钢厂的高管发起了饭局邀请,大意是“兄弟我从澳洲回来,现在做铁矿买卖,国内的朋友要多多捧场”。
中国人最喜欢在饭局酒桌上交朋友、谈生意,胡士泰正是深谙这一点,才巧妙设下了一个无懈可击的局。胡士泰就任力拓中国区高管的头几年,几乎大部分时间都在请客吃饭喝酒,正是凭借对中国文化的熟悉,在酒桌上胡士泰顺利的获取了大量的关于铁矿石原材料库存周转天数,进口铁矿的平均成本,每吨钢的单位毛利等绝密的产业数据,从而为力拓在和中钢协的谈判中提供了大量准确的数据,不夸张的说,在当时力拓对中国钢铁行业的了解程度甚至超过工信部。
▲胡士泰
通过一个个奢华腐败的饭局,胡士泰精心搭建的钢铁圈“人际关系网”,正在缓慢成型。
无论是大钢企的老总,还是小钢厂的负责人,都成了他的“好兄弟”。而当胡士泰看似不经意间问到中方企业的内部经营状况,诸如原料库存的周转天数、进口矿的平均成本、吨钢单位毛利、生铁单位消耗等堪称绝密的产业数据时,他们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如今,我们当然可以为那些轻易吐露机密的钢铁圈CEO感到痛心,可在这些人“嘴巴不严”的背后,却离不开胡士泰的叵测居心。2003年,中国钢企与包括澳洲力拓集团在内的世界三大矿山进行价格谈判之时,胡士泰放出去的长线,终于开始钓上一条又一条大鱼……
03
狂宰7000亿,受贿600万,丑恶乍现
2003年,是中国与世界三大矿山——澳大利亚必和必拓、力拓和巴西淡水河谷进行价格谈判的元年,其实随着国内钢铁业的蓬勃发展,进口优质铁矿的需求显而易见。在海外这三所大矿山眼中,中国就是块令人垂涎的肥肉。
中国自然也是深知这一点,而它参与谈判的目的就是希望争取到相对合情合理的价格,保有最基本的权利,而不至于被外方牵着鼻子走。
▲世界三大矿山
但在时任中钢协秘书长的罗冰生眼中,谈判的另一方尤其是力拓集团,却让人感到“诡异”:
“他们不仅清楚我方库存量,还对我方谈判底线了如指掌,就像铁扇公主肚子里的孙悟空,每次都能踩到我们的痛脚!”
罗冰生哪里知道,这一切全是胡士泰的“功劳”。在他多年的精心筹谋与周旋下,我国大大小小钢企的绝密数据,都在力拓集团总部的案头一一呈现。在谈判中,中方所有弱点都暴露在对手面前。
在接二连三的谈判失败后,中国不得不承受了进口铁矿石价格的疯涨。有数据统计,自2003年以来,三大矿山接连四年把铁矿石价格抬高了18.6%、71.5%、19%和9.5%。
更糟糕的是,在中国爆发金融危机的2008年,三大矿山更对中国“痛下杀手”,据统计,当年的粉矿价格上涨了79.88%,块矿价格上涨了96.5%,创造了有史以来最高的涨幅纪录。三大矿山赚得盆满钵满,可与此同时却也造成了中国钢企白白多付7000亿的巨额损失。根据《每日经济新闻》的报道,这些钱竟相当于这些企业利润总和的两倍之多,也相当于澳洲GDP的10%……
同时,胡士泰代表力拓公司和江西萍钢绕开中钢协,签订了一份价格优惠十年期的上千万吨的长协矿协议,之后的一周内,中国的中小钢厂纷纷绕开中钢协与力拓签订了类似的协议。中钢协名存实亡,一个在前方拼命的给国内钢企争取利益,一个拼命的拆台,这些都源于胡士泰对中国国情的熟悉,采取了各个击破的方法。
在为包括力拓集团在内的三大矿山争取巨额利润的同时,胡士泰本人也没闲着。他撺掇国内那些有矿产进口资质的大型钢铁公司从力拓集团多多进口铁矿石,再倒卖给没有进口资质的中小钢铁企业,从中赚取差价,大捞一笔。
而他本人也在这个过程中推波助澜,极尽煽动之能事。一些鬼迷心窍的人眼见着有油水可捞,就利用自己的职务之便跟着胡士泰倒卖铁矿石。长此以往,胡士泰从中获取的贿赂、好处费、分成费等等,加在一起达646万余元。
2009年中钢协继续开展谈判,胡士泰找到了当时的首钢矿业进出口公司总经理谭以新,承诺每吨矿石可以获取2美元的巨额回扣,谭以新将谈判的底线抖了个一干二净。因为内鬼的存在,导致中钢协09年的努力也付之一炬。在这一个月之后,胡士泰落网。
当胡士泰沉醉于“赚钱”的快感,他大概早就忘了自己伤害的,是生他养他的祖国;而北大所教诲的关于爱与梦想的一切,估计也早被抛至九霄云外。毕竟,当一个人为了利益,连独立的人格都可以出卖,还有什么不能抛下的呢?
04
锒铛入狱,却引得澳洲总理亲自要人
当然,中国政府并不是傻子。铁矿石持续不断的不正常上涨早就引起了他们的警觉,这几乎出于一种防御的本能——我们断定,一定有人潜伏在中方内部,靠着窃取商业机密来获利。
2009年7月5日,上海警方突击检查了力拓集团上海办事处的办公室,而检查结果则让所有人震惊——在纸质及电子文件中,国内数十家钢企的采购计划、原料库存、生产安排等数据都无比清晰,以至于带头此次行动的警方负责人面色阴沉地表示——对中国钢铁生产的了解程度,我国工信部恐怕还不如澳洲力拓公司!
在紧锣密鼓的调查后,胡士泰的狐狸尾巴很快就被抓住。一个充满魔幻色彩、却又是真实发生的“间谍案”就此浮出水面,而澳大利亚籍华人胡士泰的“汉奸”嘴脸,也让人心惊。
而在胡士泰落入法网之后,澳大利亚方面的反应却十分强烈。毕竟,胡士泰是澳洲公民,也的确为澳洲的发展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据报道,当时的澳大利亚总理陆克文亲自出面与中方交涉,希望中国慎重考虑,谨慎处理。而澳大利亚的一名政客竟公然宣称:“总理应该马上电话给中国领导人,要求尽快放人。”
2010年3月29日,上海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一审判决,判处被告人胡士泰有期徒刑十年,并处没收财产和罚金人民币100万元。
2010年5月17日,上海市高级人民法院二审公开宣判,驳回被告人的上诉,维持一审判决。
就此,“中国身、外国心”的胡士泰才在法律的裁决下,迎来了那个锒铛入狱的不光彩结局。随后,力拓宣布开除了包括胡士泰在内的 4名员工,胡士泰成了力拓的弃子。
如今,年过半百的胡士泰减刑出狱,据澳洲媒体报道,他将回到澳大利亚与妻儿团聚。胡士泰的出狱,引发中澳双方无数争议。
像胡士泰这样的人让人心寒,他们在利益驱使下无声无息地潜伏在中国,想要尽可能榨出这片土地最大的价值。
2012年,山西某外企的中方员工以合作为由,盗取河南天瑞铸钢车轮技术,最后却以天瑞盗用机密而发难,要求对中企展开调查。
2013年,美企“马卡”雇佣中国三一重工美籍雇员盗取“可变位配重技术”,而在掌握该技术后,美企则倒打一耙,控告三一重工侵权……
胡士泰的案子无疑敲响了警钟,而更值得深思的是——为什么这样的人仍有作恶的空间?而我们,又还有多少个7000亿可以失去?
作者:克里斯
编辑:顾军
责任编辑:姜澎
来源:微信公众号“精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