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稚柳与陈佩秋是近现代中国画史上著名的艺术伉俪,上海中国画院德艺双馨的画师代表,以卓越的艺术与学术成就被世人誉为“当代赵管”。今年恰逢陈佩秋百年诞辰,由上海中国画院主办的“壮心高华——谢稚柳、陈佩秋学术艺术大展”今天登陆程十发美术馆。
这是近十年来规模最大的谢稚柳、陈佩秋艺术大展,涵盖山水、花鸟、人物、书法共计150余件展品。除上海中国画院所藏作品,大多数展品首次在上海亮相,其中既有吉林省博物院、中国对外艺术展览有限公司等机构的珍贵藏品,也不乏近年拍卖场上出现的重要作品。
此次展览的策展人、美术史论家汤哲明指出,展览有意通过对比型学术展陈,注重揭示两位海派大家艺术风格的重合与不同,为大众打开认知谢稚柳与陈佩秋的别样视角。同时,谢稚柳、陈佩秋一生的追求与努力,也为上海这座城市传承与融合、包容与创新的精神留下注解。他们的学术与艺术,对于海派文化的发展与传扬具有重要意义。
创作中的谢稚柳与陈佩秋
不约而同深入传统的宝山,却分别汲取不一样的养分
谢稚柳与陈佩秋的习画历程并不一致。自学成就了谢稚柳的艺术之路,青壮年时期他主要游学寄园、投身公务,将绘画视为爱好而非职业。陈佩秋则是国立艺专科班出身,师从黄君璧、黄宾虹、郑午昌、潘天寿等。他们却不约而同深入传统的宝山,从中汲取源源不断的营养。并且,因曾供职于文管会以及从事古书画鉴定的经历,他们也都获得了直面大量真迹的珍贵机缘。
谢稚柳 《柳荫泛舟》,1945年
先说谢稚柳。他真正学画,是从明代书画名家陈老莲开始的,称自己“少时弄笔出章侯”,章侯即指陈老莲。此次展览即让人们看到这样一种学习的实证。一幅创作于1943年的《仿陈老莲居士人物》就出自谢稚柳,画中细劲清圆的衣纹线条深得陈老莲之韵。同年他的《红叶寒雀图》,未提陈老莲其名,却已然将陈老莲的花鸟精髓学了去。谢稚柳《仿陈老莲书法》则显出炉火纯青的中锋用笔,让人不禁深信坊间流传的“谢稚柳学陈老莲书法几能乱真”。
谢稚柳 《敦煌风流》,1954年
大众也未必知道,敦煌艺术深深滋养了谢稚柳。1940年代初,谢稚柳应张大千邀约赴敦煌考察长达一年。晋唐时的千壁丹青,给予谢稚柳极大的震撼。用他自己的话说,此前所习的文人画系统与之相比,“正如池沼与江海之不同”。敦煌归来,谢稚柳画了大量佛像和人物,画风全然皈依唐宋。此次展出的谢稚柳《纨扇仕女》《南无观世音菩萨》《敦煌风流》等作品都是其中的代表。创作于1946年的《雪江归棹》,显然取的是宋徽宗赵佶《雪江归棹图》之意境,也印证彼时其山水画风转向宋人。
陈佩秋《仿唐寅沉沉良夜图》,1960年代
再看陈佩秋。从国立艺专毕业之后的1950年代,是她临摹古画最为丰富的时期。此次展览中绘于1951年的《临古册页》《凝古双趣》,临王蒙、吴镇等诸家,无不印证陈佩秋的摹古之路。直到艺术盛年,临摹亦似她不曾荒废的日课。1980年代陈佩秋《拟八大》即为展品之一,这一时期她颇为欣赏八大山人“以少少许胜多多许”的意境。
有意思的是,尽管都有临古的习惯,谢稚柳与陈佩秋的偏好其实各有千秋。以山水画为例,北宋山水画那种千岩万壑、高深平远的气象,决定了谢稚柳一生山水的结构。而陈佩秋画山水,师法的是南宋的水墨苍劲。
谢稚柳《江乡晴雪图》,1950年代,吉林省博物院藏
一同将古老精深的艺术遗风裁为新装,又各开生面
于谢稚柳与陈佩秋而言,临古,只是学习的手段。更值得人们关注的是,他们如何一同将古老精深的艺术遗风裁为新装,又各开生面。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人们欣喜于谢稚柳博采众长形成“新宣和体”,却并不知道这种新风背后亦有陈佩秋的独特贡献。陈佩秋常常在临古的基础上大量写生创稿,呈现源于宋画而又不同于宋画的面貌。谢稚柳见其清新生动,有时也曾借来陈佩秋写生稿用以创作。此次展览即揭示了这段有趣却鲜为人知的往事。
陈佩秋《蜀葵泳鸭》,1963年
谢稚柳《秋岸野鹜图》,1960年代,吉林省博物院藏
一幅上海中国画院藏陈佩秋《蜀葵泳鸭》人们并不陌生,哪知吉林省博物院藏谢稚柳《秋岸野鹜图》在构图上以及鸭子的造型上与之十分相像。而从此次并置展出的上海中国画院藏陈佩秋《黄春海棠》、吉林省博物院藏谢稚柳《梨花栖禽》与另一件陈佩秋《独照红妆》来看,这三者也分明出自同一稿。不过尽管构图类似,两位艺术大家依然透出笔性上的区别。诚如与谢陈二老交往多年的梁谷音女士曾坦言的:谢画有如“闺门旦”,文静娟秀,清新超逸;陈画则腴润圆满、神完气足。
谢稚柳《雪景山水》,1980年代
日后谢稚柳与陈佩秋更是各自创出属于自己的艺术风格,双双留名艺术史。
1960年代后期,谢稚柳通过研习画史上只闻传说不见实物的徐熙落墨法,尝试将中侧锋并用的笔墨与色彩相结合,描绘花卉竹木,开创出全新格体。此次展出的谢稚柳创作于1970年代的《落墨牡丹》《落墨黄荷花》都让人对这种“落墨为格,杂彩副之”的技法有了直观的感受。谢稚柳也进而将这种原本用于花鸟画的落墨法推演至山水画,激扬江山佳丽。此次展出的《林亭山色图》长卷交织着水墨与青绿,显出笔墨与色彩的平衡,就被认为是落墨法在山水领域取得成功的标志。
谢稚柳《林亭山色图》,1972年
而陈佩秋则在深入传统的过程中参用印象派光色,积墨积彩,由写入工,于1990年代创出成熟而全新的风格。《黄橙经雨》《紫翠山溪》《天与清香》等一众展品,无不流淌出国画光影的魅力,并且愈发呈现出有别于谢稚柳之作的辨识度。
陈佩秋《松风泉声》,1993年
谢稚柳、陈佩秋因共同的兴趣与追求走到一起,作画也常有联手合作的兴到之举。像是展览中的《仿渔村小雪》《云林流风》都出自二人携手。据研究者透露,谢稚柳、陈佩秋的合作作品技法常常颇为随意,凡见对方所画能激发自己灵感者,便即挥毫运墨。尤其难得的是临古之作的合作补笔,既见二人心有灵犀,更彰显他们深厚的学术素养与皓首究经的志趣所在。这也决定了他们的艺术与其学术一起构成严丝合缝,同时也相得益彰的有趣镜像。
谢稚柳、陈佩秋《仿渔村小雪》,1987年
展览期间,美术馆还将推出相关讲座、对谈等公共教育活动。围绕展览作品所开发的一系列文创新品——“鸳鸯璧合冰箱贴”“高逸图水晶镇纸”“槲树唬猿金属书签”等也已在程十发美术馆艺术书吧与观众见面,让艺术之美点亮生活。
本次展览将持续至2023年2月14日。
作者:范昕
编辑:周敏娴
责任编辑:邵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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