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之书:珍·古道尔谈人类的生存、未来与行动》
[英] 珍·古道尔;[美] 道格拉斯·艾布拉姆斯 著
邹玥屿 译
中信出版社出版
全球大流行、气候危机、政治动荡、社会暴力——出现在新闻头条上的内容很难让人乐观,而我们也从未像现在这样迫切地需要希望。备受尊崇的自然学家、人道主义者珍·古道尔与畅销书作家道格拉斯·艾布拉姆斯一起,通过三次诚挚而发人深省的对谈,探索了人类至为追求却又难以掌握的人性要素之一:希望。
珍·古道尔首次讲述了她如何成为希望使者的故事:从经历第二次世界大战,到她在贡贝研究黑猩猩的岁月,再到她意识到自己必须离开丛林去往世界各地,为维护这颗星球的一切做出行动和承诺。她分享了形成她内心希望的世界观的力量,以及她的下一次——或许是最后一次——冒险。
>>内文选读
希望可以被科学解释吗?
在我和珍决定开始合作一本关于希望的新书之后,我查了一些与希望相关的研究资料,这还是个比较新的领域。我惊讶地了解到,希望和愿望、幻想非常不一样。希望能够通往未来的成功,一厢情愿的愿望则不行。虽然它们都是关于未来,也都是充满想象的,但只有希望的火花可以点燃行动,带领我们实现所希求的目标。这一点,珍在随后的谈话中也反复向我强调。
当我们设想未来,我们可能有三种表现:我们要么异想天开,抱着宏大的梦想,自我娱乐成分居多;要么踟蹰不前,想着未来所有可能发生的坏事——在我的家乡,人们最喜欢这么干;或者,我们怀揣希望,在设想未来的同时认识和接纳不可避免的挑战。有意思的是,越是心怀希望的人越是能预见前方的障碍曲折,并且努力去排除万难。我因此了解到,希望不是一种盲目乐观的回避问题的方式,而是一种处理问题的方式。但我仍然觉得乐观的人可能生来就如此,于是问珍是否也同意这一点。
“有些人就是比别人有更多的希望和乐观精神,不是吗?”
“嗯,也许,”珍说,“但希望和乐观不是一回事。”
“区别是什么呢?”
“我完全没概念。”她笑道。
我安静地等待着,我知道珍热爱科学探究和辩论。我能看出来她正在思索两者的不同。
“嗯,我想我们可以说一个人乐观或者不乐观,这是一种对生活的态度或者说哲学。作为一个乐观主义者,你总会觉得‘嗐,都会好的’。与之相反的悲观主义者则会说‘唉,没有用的’。希望与乐观不同的地方在于,它是一种执拗的决心,是我要想尽办法让它成真。希望是可以培养的。在人的一生里,这一点是会变化的。当然,对天性乐观的人来说保持希望要容易得多,因为他们总是看到杯子里满的那一半!”
“我们的基因,”我问道,“能决定我们是个乐观主义者还是悲观主义者吗?”
“就我所读到的,”珍说道,“有证据表明乐观人格可能部分源自基因遗传,但这一点完全可以被环境因素改写——那些生来不带有乐观基因倾向的人,也有可能发展出更加乐观和自立的人生观。这充分说明了孩子成长环境和早期教育的重要性。一个支持孩子的家庭环境能产生重大作用。这也是我非常幸运的地方,这主要归功于我母亲,她对我的影响很深。如果我成长在一个不那么支持我的家庭,我会不会就不那么乐观了呢?关于这一点,我们也无从得知。我记得在哪儿读到过一对同卵双胞胎的故事,这对双胞胎在不同的环境里被抚养长大,仍然展现出了相同的个性。但就像我说的,环境能对基因表达产生影响是不假的。”
“你听说过一个关于乐观主义者和悲观主义者之间的区别的笑话吗?”我问,“乐观主义者认为这个世界是所有可能存在的世界中最好的,而悲观主义者害怕乐观主义者说对了。”
珍笑了:“我们确实不知道事情会怎么样发展,不是吗?但我们也不能想着什么也不做,事情就能自己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
珍这个务实的观点让我想起了我和德斯蒙德·图图大主教的一段对话。他在把南非从种族隔离制度里解放出来的斗争中忍受了诸多的悲惨遭遇和艰难困苦。
我对珍回忆道:“图图大主教有一次告诉我,乐观主义可能在情况发生变化的时候迅速转变成悲观主义;希望则是一种深层次的力量,几乎不可动摇,他是这么解释的。有一次一个记者问图图他为什么乐观。他说他不是乐观,并引用《圣经》里的先知撒迦利亚的话说,他只是‘被囚而有指望的人’。他说,希望是即使被黑暗包围也能看到光明的能力。”
▲珍把照相机固定在树上,用定时摄影拍了一张自己寻找黑猩猩踪迹时的照片(珍·古道尔研究会/珍·古道尔)
“是的,”珍说,“希望不否认任何存在的困难和危险,但也不会为它们所困。虽然周遭黑暗,但我们的行动仍然可以创造光明。”
“这么说,我们不仅能通过转变视角去看见光明,也能努力创造出更多光明。”
珍点点头:“采取行动并意识到我们能带来改变是至关重要的。这也能鼓舞他人采取行动,然后我们就会知道自己并不是孤军奋战,积累下来的行动会带来更大的改变。就这样我们扩散了光明,自然也能给我们自身带来更多希望。”
“我总是不太信任那些针对希望进行的量化研究,”我说,“希望是看不见也摸不着的。但是一些有趣的研究似乎表明,希望对我们的成功、幸福甚至健康有着深刻影响。一项对上百个希望相关研究的总分析发现,希望可以将学术表现提高12%,将工作成绩提高14%,还可以把幸福度提高14%。你对这些怎么看?”
“我确信希望可以给人生的许多方面带来显著改变。它影响着我们的行为和我们能够取得多少成就,”珍答道,“但我认为很重要的一点是要记住,虽然数据非常有说服力,但故事比数据更能激励人们行动。很多人曾感谢我没有在讲座里引用任何数据!”
“但我们难道不想告诉人们事实吗?”我问道。
“嗯,那么我们把它们放到书的最后,那些需要所有细节的人就能看到了。”
“好吧,我们可以加一个‘延伸阅读’章节,提供给想要了解更多我们在对话里提到的研究的读者。”我说道。接下来我问了珍一个关于希望的公共性的问题:“关于人对自己生活的希望和对世界的希望之间的关系,你怎么看?”
“假设你是一位母亲,”珍回答说,“你会希望你的孩子受到良好教育,找到一份好工作,当个体面的人。对自己,你会希望能够找到一份好的工作,足以支撑家庭。这是你对自己和生活的希望。但你的希望也会自然延展到你所在的社区和国家,希望你的社区能够抵制会污染空气、影响孩子健康的新项目上马,希望选举出来一个好的政治领袖,让你的希望有更多实现的可能。”
很明显,珍说的是我们每个人既会有对自己的希望和梦想,也会有对这个世界的希望和梦想。针对希望的科学研究揭示了我们对个人生活抱有希望的四个要素,这也许同样适用于我们对世界的希望:我们需要树立现实的目标,和能够实现它们的现实路径。同时,我们还需要有实现这些目标的信心,以及帮助我们克服沿途困难的支持。一些研究者称之为“希望循环”的四要素,我们有的各个要素越多,它们就越能相互促进,在我们的生活中激发更多的希望。
关于希望的科学虽然有趣,但我还是更关心珍的想法,尤其是关于我们如何能在困境中找到希望。这个话题还没来得及开始,珍在贡贝的同事安东尼·柯林斯(Anthony Collins)博士就过来了,告诉我们《国家地理》摄制组现在需要珍过去。于是我们停下了当天的对谈,计划第二天早上再继续讨论面对危机时的希望。当时我完全不知道,就在第二天晚上,希望会突然变成更加迫切急需却难以获得的东西——一场危机即将降临在我身上。
>>作者简介
珍·古道尔(Jane Goodall)(1934—),英国生物学家、动物行为学家,世界一流的黑猩猩研究权威,国际知名动物保育人士和环境保护人士,著名科普作家。近些年来,古道尔博士奔走于世界各地,呼吁人们保护野生动植物和地球环境。
作者:[英] 珍·古道尔;[美] 道格拉斯·艾布拉姆斯
编辑:金久超
责任编辑:朱自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