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水本来连彼岸》
蔡维忠 著
中国华侨出版社出版
海外移民作家,作为一个远游者,如何表现自己的民族身份和文化特征,同时又具有独特的眼光审视异邦文化?理学博士蔡维忠的《此水本来连彼岸》给出了一种答案,它通过对“行走”言说的方式,呈现了不同境况下的民族文化传承,并以温情的笔致描绘了来自民间的力量。
在我眼里,蔡维忠的这部新著属于新文化大散文集,收录在这本集子里的26篇散文各有特色,每篇都有一个寓意深刻的故事。开篇的《尺八之诺》,讲述日本尺八大师塚本竹甫是普化尺八的第39代传人,在他临终时有两件事放不下:一是尺八传承,二是吹奏技术。说起尺八,那是中国传统乐器。在中国隋代和唐朝时,为宫廷中的主要乐器之一。到了宋朝,来自民间的箫、笛等乐器,逐步取代了用于宫廷乐的尺八的地位。因此,尺八在南宋被冷落时传到了日本。没想到七百多年来,日本人一直在认真修习承传。
尺八大师塚本竹甫的儿子竹仙,遵从了父亲的遗言,于2000年通过朋友推荐来到杭州,寻找一种听起来连绵不绝的吹奏法。杭州原来的护国寺大殿,被日本人尊为日本尺八的发源地。于是他在杭州拜见了笛子演奏家赵松庭,后来还成了赵松庭的关门弟子。
此后,竹仙经常来杭州向师傅学艺,也免费向中国学生传授尺八技艺。一个真正热爱尺八的学生逍遥,成了他的中国弟子。他在逍遥身上看见了自己当年学艺的影子,因而告诉他“尺八不是娱人的乐器,是修行的法器”。而逍遥呢,非常明白师傅话里的含义。尺八之所以从中国消失,是因为南宋被元朝取代后,科举被长期废弃,读书人绝了仕途,自顾不暇,没心思吹奏高难之音;而它能在日本传承,主要与禅宗的结合有关。
蔡维忠的文章,基本是叙事散文,但叙事中也不忘抒情。他在这篇一万多字的长篇散文里,每小节开头都用古体诗作引子,并以自己写的《尺八》诗篇结尾:“尺八原是中国声,销声绝响传东瀛。七百年后回故土,犹带唐韵宋风情。古管奥涩而艰深,逍遥初见为销魂。师拜普化明暗派,吹彻一音成传人。”这样的收笔别有风味,不仅道出了文章的主旨,还有余音缭绕的韵味。
《哈佛导师》也是篇故事非常感人的散文,曾获2021年6月《上海文学》杂志社主办的第十二届《上海文学》奖。
当“我”快拿到博士学位时,导师说:“如果你要待在这个领域,那么应该去珀希拉的实验室。”珀希拉是哈佛病毒学专家,后来成了“我”的哈佛导师。她35岁时,被哈佛医学院聘为副教授。40岁成为了哈佛教授。“我”和她第一天见面即选定了课题,一切都比较顺利,还和她一起发表了好几篇研究论文。
其实,哈佛是个竞争性很强的地方,同事、师生之间的关系都比较紧张。但“我”很幸运地遇到了她。做完博士后,“我”离开波士顿,到纽约一家生物公司做新药研究。15年后,“我”接到朋友给珀希拉开送别晚会的邀情。“我”从纽约开了四五个小时的车,到达朋友家时发现她患了帕金森氏症,已经无法胜任哈佛教授的工作;但她幸运地被亚利桑那大学聘为了教授。因此,她准备到那里去退休,并早在那里买了一栋房子。
珀希拉没有结过婚,无儿无女,但有一个比她年轻一些的朋友玛德兰。早年玛德兰闹离婚时,珀希拉在大方向上为她指路,在具体事情上亲力亲为,帮她渡过了难关,从而结下了深厚的友谊。作者这么解释道:“如果说珀希拉是我的科研导师,那么她是玛德兰的人生导师。”
玛德兰帮助珀希拉,在亚利桑那大学所属的图森市安顿下来后,回到了马里兰工作。然而此时的珀希拉,已经无法独立生活了。有一次她洗澡摔倒,无法自己站起来,玛德兰打电话过去没人接,只好报警。警察破门而入,把她送进了医院。此后,玛德兰毅然辞去了工作,还把马里兰的房子挂牌出售,搬到了图森,边工作,边照顾珀希拉。
故事讲到这里,读者以为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然而体力虚弱的珀希拉,思维活跃。她指导研究的同时,还参与设计、建造自己的新房子。可惜当她还沉浸在房子建成的喜悦中,却只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早上,因为叫不醒,她被送进医院,血压下降,肺部感染,大脑出血,意识消失,呼吸越来越困难,最后停止了心跳。去世时才68岁,不免让人感到遗憾可惜。
除了上面谈到的两篇散文,集子中还有《六个签名》《无声的呼喊》《我的祖先吃什么》等,都是不错的佳作。总体而言,蔡维忠的这部散文集,用原始主义来阐释,也是恰如其分的。原始主义首先作为一种人类的情感而存在,是人对所经历的生命历程的价值评判。书中充溢着对文化和习俗的描写,以平视的目光感受不同民族、不同文化、不同人种的日常生活,细腻地表达了这方面的情感联系和价值认同。
作者:顾 艳
编辑:蒋楚婷
责任编辑:朱自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