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内”号疑云:南京大屠杀前夕的“珍珠港事件”》是国内首部相关译著,讲述南京大屠杀前夕长江江面上鲜为人知却意义深远的日美对抗!1937年12月12日,从南京撤离的美国军舰“帕内”号被日军飞机击沉,该事件拉响了太平洋战争的警报,也让全世界看到日本军国主义侵略的巨大危害。
是蓄意还是失误?幕后黑手究竟是谁?本书基于大量档案资料,从日美双方视角进行考察,搜丝剥茧、条分缕析,揭开“帕内”号被炸真相和其背后错综复杂的国际形势。借助各方史料,还原战争细节,不仅展现惊心动魄的激战场面和战场逃生,更细致刻画残酷局势中士兵、军官、平民的个体处境,特别是中国人民的善意帮助,让人亲历历史,反思战争与人性。
《“帕内”号疑云:揭秘南京大屠杀前夕的“珍珠港事件”》
[美]汉密尔顿·达尔比·佩里 著
汪 伟 译
上海书店出版社2022年3月出版
“帕内”号上,瞭望台上一阵“头上有飞机”的呼喊,让那些甲板上的人们纷纷抬起头仰望天空,下面舱室里的人也都涌了上来。
正在给陆军部写报告的弗兰克·罗伯茨上尉,立刻停了下来,抓起双筒望远镜冲到医务室后面的上甲板,想看出掠过上空的飞机是什么类型。作为陆军武官,他比那些闲人更有兴趣了解那是什么飞机。如果是日本人的飞机,陆军部需要知道细节,罗伯茨发现阿莱、柯林·麦克唐纳和威尔顿·詹姆斯等人已经聚集在栏杆边,凝视着天空。他还没来得及对焦,脚下就被巨大的爆炸冲击波所震动。詹姆斯·马歇尔急转身来,看到船头无线电天线向前垂了下来;随着炸弹的降落,他不断听到“嘶嘶嘶”的呼啸。他和罗伯茨立刻猫腰向医务室奔去,这时又一枚炸弹瞬间爆炸。
摄影师阿莱,正抬头观察飞机,听见了炸弹落下的呼啸声,看见了“帕内”号操舵室左舷巨大的爆炸。格拉齐尔医生也在主甲板右舷观察飞机,还没有意识到这些飞机在攻击他们,“就被水和碎片所淹没”。这枚炸弹击中了船身的另一侧,但是激起的水柱已经冲上了驾驶台的顶端。
第一次炸弹爆炸后最受考验的人,在阿莱看来也许应该是比沃斯少尉。这位年轻的军官飞身奔上前左舷甲板,瞥见了飞机,听到“一连串机载机关炮扫射的声音”,然 后……等比沃斯醒过来,才知道自己被震晕在甲板上了。他的制服和领带已经不翼而飞,衬衣已经成了碎片,除了挂着几个布条子,少尉几乎全身赤裸。这枚炸弹掀翻了船头的3 英寸火炮,摧毁了驾驶台和无线电设备,重伤了舰长。“即使我们没有在航行中,”轮机官吉斯特还记得,“那些天里,轰炸机能完成这样的投弹依然算发挥不错。”
这是村田大尉他们的高空轰炸机干的,尽管“帕内”号大多数人还以为是俯冲轰炸机密集轰炸造成的。当村田投弹时,他的飞行高度大约在11000英尺,离“帕内”号直线距离近2英里。除了瞭望台上传来的最初的警报呼喊,“帕内”号上几乎没几个人看见飞机。没有一个人料到炸弹会被投下来,而且会落在他们头上。当轰炸机开始向“帕内”号俯冲时,还没人有发出警报的念头。休斯和朗清楚地看到,在村田机群的炸弹落在江面上的同时,俯冲轰炸机的炸弹正落向“帕内”号。攻击如此之快,他们几乎都没有反应过来。
“帕内”号上的人们的第一反应是震惊,然后是不敢置信,最后是大祸临头。摄影师诺曼·阿莱是个没有军事经验的人,但绰号“芝加哥之眼”的他立刻镇静下来,迅速往几个方向观察,试图尽可能记下这一切。所以即使这个时刻过去很久,影像也早已拍完,他仍然能够记住当时所有的印象和事实,并应一些编辑的要求把这些写进图片和新闻短片的说明中,向全世界发行。初次攻击后向长江下游撤退的明显是高空轰炸机,阿莱是少数几个注意到这点的人。他后来说:
我的第一反应是,日本飞机把“帕内”号误认为敌方船只,日军已经意识到失误而且正在离去。但是我彻底错了。几乎就在同时,一个六架飞机的轰炸机机群,紧跟着以极低的高度俯冲下来,投放了100磅左右的炸弹。即使在今天,阿莱仍然坚信这不是误炸。见鬼,我相信那些小兔崽子飞到7000—8000 英尺高的时候会不知道我们是谁。但是当他们开始俯冲轰炸,他们就应该能看到我们的国旗。它们就在阳光下,一目了然。而且他们还来来回回好几次。
阿莱已经开始转动他的手持式贝尔&霍威尔(Bell & Howell)摄影机。之前,图片摄影师诺曼·宋在顶层甲板上,躲在一个角落里晒着太阳打着瞌睡。他听到了飞机的轰鸣声,接着是第一枚炸弹的巨大爆炸声。伴随着碎木头、碎钢片、碎玻璃的江水一下子倾覆在他身上。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知道“好照片”来了。他抓起照相机冲向后甲板,那儿罗伯茨和其他一些人正在汇集。宋的第一个念头不是死亡,而是被俘。虽然他是美国公民,但看上去显然像个中国人。他都怀疑在目前这样的状态下,那些日本人会漠视他的美国护照或者拒不承认,要么折磨他,要么杀了他。
比沃斯少尉,已经在第一枚炸弹爆炸后身无片衣,一时间竟然没有一个好位置进行观察,但是他记得自己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看美国国旗是不是还在飘扬。国旗还在。“我真不敢相信,我们的帆布天篷顶上朝天的一面画着这么清晰的美国国旗,就像斜桁支撑着在那里飞行一样,竟然还会被攻击!”
机械士官彼得·H.科伦布斯正窝在引擎室左侧温暖的引擎气缸盖上面舒舒服服地睡觉,他被第一次爆炸震得醒了过来,一时间还不清楚这声音是梦里的,还是现实世界的。
一切都在黑暗之中。他意识到他是醒着的,是灯没有亮。他跌跌撞撞地爬下来,试图启动发电机,免得又有人下来抱怨找不到水果汁喝。
供水士官艾默里·F. 费舍尔也和科伦布斯一样,保持着美国海军的好传统,正在1号锅炉房睡着星期天的下午觉。他突然醒了过来,觉得有人朝他身上倒热水。其实是燃油。主燃油管道被第一次轰炸炸断了。
驾驶台上,舰长休斯和主舵手朗并没有得到操舵室钢制墙壁的多少保护,这里的钢结构要比舰上大多数别的地方都要坚固,因为炮舰的驾驶台往往是岸上的土匪和各种不怀好意的人射击的主要目标。所有的窗户,虽然当时都开着,也都装备了钢制防弹护板以抵御步枪的火力。第一枚炸弹落在船头左舷边的江水中,对驾驶台影响还不大。休斯被重重地摔在驾驶台左面一个像防火消防栓一样凸出来的机舱对话机上,左腿骨折,疼痛难忍;脸上也被严重划伤。
朗还记得拉响总警报,对所有能听到的人大喊:“所有人隐蔽,我们正在被轰炸!”当时他37岁,来自明尼苏达州,当兵已经20年了。一战时他加入了加拿大陆军,受过一次伤。但是他喜欢军队生活。1919年一战结束后又服役美国海军“帕内”号。“看来这是当时唯一可能会有军事行动的地方。”七个月前朗登上“帕内”号,那时海军老“帕洛斯”号刚在重庆退役。
现在,对朗来说,必须得行动起来。一块碎弹片扎进了他的右胳膊,紧挨着肘部,血不停地流到他的手上,受伤的舰长也倒在他身上。朗扶着休斯从驾驶台后面的门出来,艰难地沿着楼梯来到主甲板上。他们遇到从无线电室冲出来的电报员一等兵安迪·R.威斯勒。威斯勒记得休斯说,“该死,我受伤了,快让我下来”。舰长明显疼痛难忍,但是听上去更多的是愤怒。
威斯勒是来自密苏里州纳舒厄的30岁职业军人。“帕内”号被袭击之前,他已经在海军服役了九年,其中八年在长江巡逻舰队。和朗一样,威斯勒被吸引到长江舰队,也是因为这里是“有军事行动的地方”。对威斯勒来说,甚至对其他所有在长江舰队的人来说,生活太无聊乏味了。他的家族是个军人世家。他的祖父伊萨克·威斯勒在美国南北战争中就是西部领地的士官,他的叔叔也曾经在菲律宾马尼拉湾和乔治·杜威一起战斗。
当第一枚炸弹爆炸时,威斯勒正在上士卫生间里,凝视着窗外。突然—— 一声重重的撞击声!出于本能,威斯勒立刻向甲板冲去。“我试图打开门出去,但是门卡住了,门框走形,旋柄也扣住了。接下来我不停地想办法,最后拼命地连门带门框都卸下来了。”门很结实,他后来记得自己当时还曾想过,把这门给弄坏了应该有负疚感。
威斯勒立刻冲向上甲板的无线电室。他知道詹姆斯·墨菲在值班。往前奔的时候,他顺手扯开了机关枪的帆布,准备回来射击。他还注意到前桅杆已经倒了,估计发电报也不可能了。一眼看去,无线电室一片狼藉,他知道无线电设备再也没法工作了。他心里念着,“完了! _墨菲可能死了”。他跨过无线电室的废墟,来到甲板右舷,发现了舰长休斯和朗。
两个士官帮助舰长下了楼梯来到主甲板,沿着窄窄的走廊往前走,两边隔着主厨房和军官们的舱室。虽然有防护架,但是到处都是从两边直接飞来的炸弹弹片。威斯勒和朗架着舰长来到厨房舱壁边,传话去叫医生。副舰长安德斯赶来了。安德斯也受了伤,喉咙被弹片击中,已经不能说话。威斯勒向他报告请求机关枪射击,安德斯只能用点头表示同意。电报员威斯勒立刻站了起来,快速跑向楼梯,奔向上甲板被毁坏的无线电室门对面、左舷旁的第一架机关枪。帆布盖得有点紧,威斯勒一边使劲拽一边咒骂,这时不知谁拿出一把小刀一下子把帆布从上划到底,又有人把一箱点30 口径机关枪子弹放在他身边的甲板上。威斯勒一下抓过子弹鼓,从上面装进刘易斯机关枪。而发现目标却更难。虽然船的两侧都安装了四架机关枪,但是最初的设计是用来对付岸上的土匪和小船上的强盗。火力范围是船头向后方15度的弧形,船尾向前方也是15 度的弧形,现在飞机却是从头上直接飞过来。他们没法让机关枪旋转到足够的角度,威斯勒记得当时自己的沮丧。
这时两枚炸弹扔了下来,飞快地坠落。记忆里都是这场景。大约3-4英尺长,直径有1英尺——至少看上去有那么大。弹头部是红颜色,在我们上空坠落的时候发出某种呼啸声,然后掉在水里,继而爆炸——那种呼啸声不是你在电影里听到的长而淹没一切的声音,而是一种非常尖厉的声音……
在飞机投弹前,机枪手必须沉住气,不能进行射击。在飞机投放炸弹后向两侧爬升的时候,才是机关枪的最佳射击时间。威斯勒回忆:
飞机成为射击目标的机会稍纵即逝。它们的速度超过每小时200 英里——即使在那个时代——目标适合射击的时间只有几秒钟。我不知道我开火打了多少轮,我不停地向飞机射击,调整角度让子弹瀑布一般扫向飞机。唯一不对的事情是没有一架飞机被击落掉进江中。斯比德·亚当斯就是给我输送子弹的人。他从储备室和所有能找到子弹的地方给我带来弹药。机关枪边上满是黄铜色弹壳,差不多把脚踝都淹没了。我显然是一直张着嘴,要不怎么满嘴都是燃烧过的火药。我的胡子上也都是烟尘。
斯比德·亚当斯就在这时候开始了他和日本人的战争。他是来自路易斯安那州坎普蒂的无线电二等兵,35岁,1922年加入海军。在中国服役的旅行,让他确信他一定会喜欢待在这里,他不断升职并最后来到长江巡逻舰队。来“帕内”号之前他在“关岛”号和“瓦胡”号上服役。“帕内”号事件之后,就在二战全面爆发前,他随海军“棉兰老岛”号从中国前往菲律宾马尼拉,后来在科雷希多岛被日军俘虏。有三年四个月零两天的时间,他被现在企图炸毁他军舰的同样的敌人作为战俘关押。亚当斯和威斯勒在1号机关枪前并肩战斗。战斗中,威斯勒毫发无损,而就在身边的亚当斯身上有五处被炸弹弹片击中,虽然都不严重,他的粗蓝布工作服被擦破多处。其他一些人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摘自《“帕内”号疑云:南京大屠杀前夕的“珍珠港事件”》,上海书店出版社出版
作者:[美]汉密尔顿·达尔比·佩里
编辑:蒋楚婷
责任编辑:朱自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