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
3月5日-7日
桃始华
仓庚鸣
鹰化为鸠
惊蛰,是个动感的节气。
二十四节气里,像清明、谷雨、芒种、白露、寒露,这些名字都像宋词中婉约派的轻吟,既唯美又雅致,唯有惊蛰,像是豪放派的长啸。时令一到,它不是情人般附在你耳边温柔的提醒:春天来了,该醒醒啦。而是猛不丁在你耳边炸响一个雷:喂,到点啦!起来!让你打个激灵,仿佛戏台上的一通锣鼓,咚锵咚锵一阵敲打,你再是想昏睡,睡意也全无了。
宋代范成大有“轻雷隐隐初惊蛰”的诗句,可见“惊蛰”背后,含着隐隐的雷声。惊蛰之得名,是因为“雷鸣动,蛰虫皆震起而出”,故名惊蛰。惊蛰的雷声,浩浩荡荡地从我们的头顶上滚过。这雷声,好像大自然的敲钟人,敲醒了沉睡的大地,让地下的虫儿醒转过来,伸懒腰的伸懒腰,松土的松土,一个个忙活起来。或许我过于敏感了,我总觉得家门口赤龙山上的鸟儿,一到雨水惊蛰时,唱起歌来,嗓子就清润很多。其实,唱歌的岂止是鸟儿,连蛤蟆也跟着开腔呢,不是有句老话吗,“惊蛰过,暖和和,蛤蟆老角唱山歌”。
“春雷响,万物长”,植物也被雷声和雨声惊醒了。小区楼下的空地上,我种了姜花、芭蕉、朱顶兰,它们开了一夏天的花。入冬时,我剪了它们的叶子,让它们在冬天里好生休养,蓄积能量。惊蛰的雷声响过之后,它们仿佛感知到什么,从地底下,探头探脑钻出新叶。今年冬天很冷,被寒潮冻伤了身子的海棠花,也在枯败的老叶中,萌发出嫩芽,而紫薇,光秃秃的枝干上,满是稠密的花粒了。
古人把惊蛰分为三候:“一候桃始华;二候仓庚(黄鹂)鸣;三候鹰化为鸠。”当桃花绽放,黄莺鸣叫、燕子飞来,郊外的小麦渐渐返青,唐代诗人韦应物有诗:“微雨众卉新,一雷惊蛰始。田家几日闲,耕种从此起。”种子在等着下地,春牛在等着犁铧,是该忙碌了,一年之计在于春嘛。
前些年,看过一部电影叫《菊花茶》,描写的是发生在雪域高原的爱情故事,故事温情淡雅,电影有几条线,其中一条就是节气,男女主人公的感情从小雪开始,历经大雪,冬至,直至惊蛰。他们从冰封大地的冬天,一路走到万物复苏的春天,就在惊蛰的夜晚,他们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夫妻。这部电影的一些细节早已淡忘,不过每到节气时,比如惊蛰,一个女孩稚嫩童真的声音就会响起,“惊蛰了……”于是,草更绿了,水流的声音更响了,而情欲,也开始萌动了。
南方的四季不似北方那般个性鲜明,季节的过渡也是渐进式的。南方春天的色彩,是由淡到浓递进的,就像不胜酒力的美女,从微醺时粉红到浓醉时酡红的脸色。
“烟雨湿阑干,杏花惊蛰寒”。惊蛰节气,江南多半还是乍暖还寒的时节,有时春寒一来,穿着冬衣还抖抖索索的。不过,如果连着出几天太阳,春意一下子就浓了,风也变得柔和,地气在日光之下上升,植物在日光之下生长,滋滋有声。
当天空滚过惊蛰的春雷后,草丛里有地衣出现。地衣也叫雷公菜,因为只有打雷下雨后才有。家乡人称之为岩衣,清泉石上流,地衣岩上长。很清新的名字。
春夏之季,雷声响过,大雨落下,草丛中、山坡上、岩石上,就会呼啦啦冒出一大片地衣,黑绿滑溜,细细软软的,像是小木耳,所以也有人把它唤作地耳。地耳的名字真是好,似乎就是为了倾听春天的雷鸣、大地的耳语而来的。
雷雨过后,去山郊野外捡地衣,半天工夫可以捡回一小篮。地衣清火消炎,做汤喝,或者炒腊肉炒蛋,鲜美得很,有清新的的乡野味道。在吃货的眼里,地耳是随春雷而生的地菜,是节气馈赠给我们的礼物。
作者:王寒
编辑:许旸
责任编辑:范昕
*摘自《大地的耳语:江南二十四节气》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