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草婴在岳阳路家中。 (资料照片)
“草婴,草婴啊!文汇报的记者来看你了。”听见夫人盛天民在耳边的呼唤,日前,住在华东医院的91岁的著名翻译家草婴先生睁开双目,向记者投来凝神的一望。几秒钟后,他又回归了婴儿般的沉睡。
6年前,草婴先生因腰椎骨折进了医院。盛天民说:“从去年到现在,医院下了几次病危通知书。我在想,应该为草婴做些他想做的事。”上海文艺出版社将出版草婴翻译作品全集,盛天民决定,待文集上市后,自己替草婴捐出这套文集的全部稿费,设立“草婴外国文学基金”,资助外语专业的学生,奖励出色的年轻翻译人才。她还准备捐出草婴的部分著作和藏书,提供给文学爱好者查阅、使用。
两个书柜浓缩翻译生涯
记者随盛天民来到他们的家中。这是一套上了年头的三居室,环顾四面,皆是书橱,连走道也“安插”了一个书柜,仅容侧身通过。
这些书柜当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南面书房沙发后面的两个,一个陈列着草婴先生各个版本的中文译著,接近百本;另一个则整整齐齐地摆放着成套的俄文小说,其中有一些书的书脊都被翻破了。盛天民指着它们介绍说:“这是托尔斯泰小说全集,这是小托尔斯泰的作品集,这是普希金,这是高尔基,这是肖洛霍夫。”这些俄文原版书的来历值得一说:这些原著都是草婴于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在上海的外文书店里分批购得的,当时他仅翻译了其中的肖洛霍夫的长篇小说《被开垦的处女地》、短篇故事集《顿河故事》和中篇小说《一个人的遭遇》,以及托尔斯泰小说选《高加索故事》等。“文革”中,草婴被打成“肖洛霍夫在中国的代理人”,成为运动最早冲击的对象,俄文书籍全被抄之一空。直到平反后,这些得以幸存的珍贵书籍才被送回来。根据这些俄文原著,草婴再拾译笔,从《安娜·卡列尼娜》到《复活》,再到《战争与和平》、《童年·少年·青年》……从装满原版书的书柜到装满中文版译著的书柜之间,物理距离上仅有一步之遥,时间上却相距数十年。
记者问草婴夫人:“草婴先生就是因为翻译吃足了苦头,为什么后来又搞起了翻译?他没有一点顾虑吗?”
盛天民答:“没有。我们相信‘文革’那样的事情绝不可能再发生了。草婴说过,他翻译托尔斯泰,因为他是十九世纪全世界的良心。中国需要托尔斯泰。草婴的翻译不是为了翻译而翻译,也是为了传播俄罗斯文学中的人文思想。”
“想让他的书房‘活’起来”
从1977年到1997年,在长达20年“一个人的翻译马拉松”后,草婴向世人捧出了400万字的中文版《列夫·托尔斯泰小说全集》。那时候,草婴先生每天早晨6点30分起床,等夫人去上班了,他也到自己的书桌前“上班”。盛天民说:“他的翻译至少有6道关,第一道是通读,自己理解和感受俄文原著的意思;第二道是把生词标出来,一一查明;第三道是译出初稿;第四道是双语结合起来看;第五道是脱离俄文,只读中文,润色字词;第六道是再看一遍校对后的清样。所以很费时间,平均下来每天译1000字。”
现在,草婴的时间“富裕”了,再不必像翻译托尔斯泰小说时那样恨不得把一分钟变成两分钟来用。遗憾的是,他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盛天民说:“前几年他身体还挺好,思维、表达都没障碍,我推他去世博会城市足迹馆,看那儿展出的我们女儿的作品…… 现在,他只对我的声音有点反应了。”
在这种情况下,盛天民无法与草婴商量捐出稿费和藏书的想法,但她说以她对丈夫的了解,她相信草婴一定会欣然赞成的。“我和草婴相知相伴70年了,我知道他绝不会舍不得的。他以前经常说,书是要用的,现在他自己不能用了,我们就让别人来用吧。他现在也不能翻译了,我们就用稿费鼓励别人来翻译吧。最重要的是让他一直主张的人文精神传承下去,让他心爱的文学翻译事业后继有人。”
盛天民告诉记者,她已经将捐书的想法向上海市文联、上海市作协和徐汇区正在打造的“上海西岸文化园区”挂了“号”,准备建一个“草婴书房”。她说:“并不是要把草婴的书房原样复建,做成一个纪念性质的展示厅,摆在那里就算数。而是想让他的书房‘活’起来,成为一个文学活动场所。喜欢文学的人在书架前看看草婴的书,讨论讨论,观赏世界文学名著改编的电影,吸引多一点的年轻人对文学发生兴趣、关心文学。”
文汇报首席记者 吴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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