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栗与自称“专业单身汉”的平匡开始了契约婚姻。图为剧照。
■本报记者 张祯希
继去年《约会恋爱为何物》中大龄未婚青年提出“互补型合同制”婚姻后,今年秋天日本新剧《逃避可耻但有用》又提供了第二套跨越恋爱门槛的结婚方案———“雇佣制契约”婚姻,指两人没有实质婚姻关系,各取所需,一方在外工作赚钱并提供住宿,一方靠家务劳动赚取月薪,吃住费用在月薪里扣除,是的,听起来比住家保姆还实惠。
凭借大开脑洞的剧情设置,《逃避可耻但有用》 播出后一路收视飘红,10月11日首播就以10.2的收视佳绩登上日本TBS电视台同时段收视冠军宝座,第二集收视又再升1.9。日剧微妙却精准的社会学表达在《逃跑可耻但有用》中可见一斑———再一次角度刁钻地击中当代人生存、情感的普遍困境:当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被逼婚逼急了的年轻人不禁发问:“结婚到底图个啥?”忙完一天的工作回到家,却面对油腻腻的待洗碗筷与哭闹孩子的职业女性,偶尔疑惑:“我的家庭劳动价值向谁结算?”……而正是藏匿在治愈系叙事风格与美型人物背后的这份对社会的热烈关注,让低成本的日剧成了四两拨千斤的话题激发器。
用反婚逻辑对观众进行婚姻教育
25岁的森山美栗始终找不准自己的定位:本以为有硕士学历傍身,工作能好找些,孰料理想职业依旧难觅,成了派遣制员工,却在公司裁员时第一个被解雇;经济不能独立,成了父母的拖油瓶,连去亲姨妈家帮个忙,也会被摸摸头硬塞零花钱。在父亲的介绍下,美栗开始为一名叫津崎平匡的IT单身男料理家务,没想到工作得心应手,获得了东家的信任与依赖,而这份“被需要”的感觉也让美栗振作起来。然而好景不长,美栗的父母决定搬去乡下,这也意味着没能力供房的美栗不得不辞职。不想放弃这份工作的美栗和平匡商议出了“契约结婚”———在外假装夫妻,在家却依旧是雇主和职员的关系……
不恋爱就结婚,看似脑洞清奇,动摇了婚姻的根基,但这场跳过爱情前提的“雇佣关系”却无比暖心治愈,绕开了你侬我侬的迂回往复反倒更接近婚姻的本质———一种充满默契的互补陪伴与契约精神,透出一种用反婚逻辑进行婚姻教育的良苦用心。
美栗在公司兢兢业业,甚至连上司的保温杯也得去清洗,但努力从未获得任何夸赞认可,还以“你学历高,再找工作很容易”为由惨遭辞退。反观家政工作,只是额外清洗了纱窗,就让平匡感动不已,IT男木讷却真诚的一句:“森山小姐,你是不是清洗了纱窗? 一早上起床,突然发现整个屋子都亮了”简直是对她工作的最大认可。“双方父母加孩子,一张婚约,七倍烦恼。”有人如此描述婚姻。《逃避可耻但有用》妙就妙在看破却不点破都市人的婚姻疲态,转而以极端的例子告诉人们,坦诚说出自己对婚姻的世俗期待并不可耻。契约婚姻当然极端了些,但现实中,多多少少包含着年轻人希望被照顾、希望有人陪伴、希望一起生个孩子、最好再一起还还房贷等世俗期待。
《逃避可耻但有用》也“炸”出了一个新热词———“绝食男”。过去人们把没有野心,对恋爱与人生都显得被动的男性叫做“草食男”,“绝食男”便是前者的升级版———指长期没有女朋友,或根本就没有过女朋友的日本男性。剧中工作勤奋、不善于同异性交流并且自称“专业单身汉”的男主角平匡无疑便是“绝食男”的典型代表。而随着男女观念与经济实力的差距等种种原因,在日本“绝食男”的比例正在增加。2012年平均每五个日本男性中,就有一个到50岁都未踏入婚姻殿堂,以这个态势发展,2030年男女终身不婚人群比例将分别达到29.5%与22.6%。《逃避可耻但有用》用反常的契约结婚让人看到了婚姻中的平凡感动,用反婚逻辑对观众进行婚姻教育早已成为日剧常态。《最完美的离婚》中,冲动结婚的小夫妻第一集就离了婚,但为了隐瞒离婚事实不得不继续同居的两人反倒开始敞开心扉交流,难以割舍对彼此的情分。编剧用“罐头是1810年发明的,可开罐器的发明却在1858年”比喻婚姻中默契往往迟来一步;《家族的形式》 里信奉单身主义的男女主角,却选择彼此相守,男主角告白:“恐怕很难再找到相处得如此舒服的人了。我俩大概是一个人也能过得好的生物,但难得我们相遇了,与其一个人,要不要试试两个人一起?”其中潜台词是,不结婚也很好,但别因为惧怕婚姻错过对的人。
重估被忽视的女性家庭价值
“就算逃跑这个方式很丢脸,但活下去更重要。”剧名出自男主角平匡之口,他用这句话来安慰想通过结婚逃避工作的美栗。而将婚姻视为逃避社会生活的途径,也成为该剧的最大争议点,网友指出,劝导女性回归家庭是一种倒退。然而,《逃避可耻但有用》表现的并非是“对女性而言家庭重于事业”这一命题,而是讲述女性被忽视的家庭劳动价值,从这一点来说,该剧其实是对女性被忽视的权利的一次争取与维护。
单从生存层面上讲,契约婚姻对平匡与美栗可谓双赢。在日本如果家庭主妇年薪低于103万日元,丈夫的年收入可以减掉38万日元后再进行所得税征收,再加上有人承担了做饭、整理等各项家务劳动,不但让“专业单身汉”平匡营养均衡脸色红润有光泽,生病时有人端茶递水熬粥买冰激凌,还为从事IT工作的他留出了大量研习专业知识的时间,在工作上获得了更大的发展空间。剧中指出,日本主妇每年工作2199小时,折合年薪约304.1万日元 (约合19.7万人民币),“雇佣制婚姻”看似反常,却带有为妇女申讨家庭劳动价值的社会学意义。与美栗形成互文的则是她的全职主妇闺蜜。最近遭遇丈夫出轨危机的闺蜜向美栗抱怨,工作3年至少还有钱和工作经验,如今丈夫外遇可能还要离婚,自己一没工作经验二没存款投资,还要独立扶养小孩,前景一片惨淡。
美栗兑现家庭劳动价值的方式是将其经营为工作,而对更多日本职业女性来说,家庭与事业几乎是鱼与熊掌。春季档日剧《营业部长吉良奈津子》便将这种抉择的无奈展现无遗。结婚生子后本想再创事业新高,孰料却连曾经的状态都回不去了:每天上班前下班后,必须先换上平底鞋,踩着脚踏接送孩子,偶尔加班,让丈夫接送孩子还会因为妨碍到丈夫的应酬而过意不去;好不容易请来了个称心的小保姆,没想到对方心术不正,差点后院起火;收到儿子不舒服的消息,只能在同事灼灼的目光下早退……“做男人真好,结了婚有了孩子,事业还是不会改变多少。”编剧借着女主角的一句抱怨,道出了当代女性受到家庭、事业双重压力的事实。也难怪数据显示,日本接受高等教育的女性越来越排斥婚姻,不想做免费保姆,看人脸色,提防小三。
那么像美栗一样逃离职业生涯选择家庭,就是坦途吗? 在 《丧失名字的女神》 中,编剧索性将婚后冠以夫姓,从此被称为“某某妈妈”“某太太”的全职主妇称作“失去名字”的人,并展现了她们不为人知的压力———家庭妇女不但在经济、社会地位中处于弱势,担负起扮演理想妻子与母亲的角色压力,甚至还要面对“妈妈圈”的比较与舆论。她们的家庭劳动价值却成了理所当然被忽视的沉没成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