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美国著名导演和编剧伍迪·艾伦新作《社团咖啡店》在戛纳电影宫放映,作为非竞赛单元影片为第69届法国戛纳国际电影节揭幕。这也是该片全球首映。图为电影《社团咖啡店》导演伍迪·艾伦(中)和演员布莱克·莱夫利(左)、克里斯汀·斯图尔特出席拍照仪式。新华社记者金宇摄
本报记者 柳青
如今,仍然会把戛纳电影节看作艺术电影圣地的,也就入门级影迷。
每年5月的这个时候,蔚蓝海岸气候和风景最是怡人,整个好莱坞空荡荡,人都去戛纳了,买片卖片,夜夜宴饮,拍拍垃圾,大家不亦乐乎。第69届戛纳电影节昨天开幕,开幕后的戛纳电影节就是一个珠光宝气的“萨满巫师”,上半身接受不明真相的影迷朝拜,下半身和好莱坞、赞助商等等厮混热络。
至于艺术,不要太迷信金棕榈。你看今年的开幕片是伍迪·艾伦的 《社团咖啡店》,他保持每年一部新片去戛纳的节奏,但打死不参与竞赛单元,老法师说了:“让几个人决定一部电影好还是不好,傻透了。”这是大实话,电影节结束时,那份得奖名单通常是群体嘲笑对象,明的人情、暗的规则,简直罄竹难书。其实,各单元入围名单公布的那天,才是戛纳电影节真正意义的高潮,主竞赛、一种关注、导演双周和非竞赛展映各自圈定势力范围,宣告这一年电影新作的第一梯队产生了,也就是在那一刻,电影节的艺术使命已经完成。其后没完没了的首映、红毯、秀场、口水大战以及名次之争,都是浮云。
总是不在一个导演状态最好的时候给他最值得的奖
今年主竞赛单元的入围导演里,阿尔莫多瓦、肯·洛奇、达内兄弟、阿萨亚斯、贾木许、朴赞郁,以上的名字列出来就能让文艺青年兴奋,长久以来,戛纳电影节是这些人的新作发布平台。法国知识圈偏爱的布鲁诺·杜蒙,2014年因为《小孩子》没能入围主竞赛单元,和电影节艺术总监大打出手,今年双方重修旧好。还有多少人记得10年前,戛纳电影节试图掀起罗马尼亚电影新浪潮,在岁月的沙滩上,顽强留下的是普优和蒙吉这两朵“浪花”。哈维尔·多兰是戛纳捧了好多年的“亲生儿子”。阿兰·吉罗迪两年前凭着《湖畔陌生人》 在戛纳一片成名。阿德利亚·阿诺德成了戛纳的救命稻草,电影节年年被攻击“性别歧视”,好歹还有这样一位嫡系女导演来撑场面。如果以最大的不敬揣测这些导演,他们走完戛纳的红毯,站到聚光灯下必须来一句:观众朋友们,我想死你们了。
如果把各个单元的提名影片打包当作一个索引库,倒会有些意外之喜。深入研究过戛纳谱系的电影,很容易达成共识:不要太迷信金棕榈,也不要太把主竞赛单元当回事。
戛纳选片的昏招,由来已久。去年主竞赛单元沉闷得掀不起波澜,反而是平行单元里 《青春的三段回忆》《女人的阴影》 《幻梦墓园》 和 《一千零一夜》 击中观众的心,或是身体里休眠的情感,或是在电影形式上有着胆大妄为的突破。前年,《小孩子》落选主竞赛单元,已然成了一桩公案,《电影手册》 拨乱反正地把年度十佳影片给了导演杜蒙。
颠三倒四地发奖,更是戛纳常态,
评委会总是不在一个导演状态最好的时候给他最值得的奖。南尼·莫莱蒂去年拍出他迄今最好的一部电影 《我的母亲》,是一个知识分子至真至诚的自省,金棕榈却给了中不溜秋的 《流浪的迪潘》,当然莫莱蒂往年也很没名堂地拿过一次大奖,在他的作品谱系里只是中上的 《儿子的房间》 居然赢了《穆赫兰道》,后者是新千年以来少见的杰作。《热带疾病》 是阿彼察邦至今不能超越的巅峰,但那年评审团主席昆汀搅局,把大奖颁给 《华氏911》,是个天方夜谭式的笑话,几年后,阿彼察邦因为 《布米叔叔的前世》得到金棕榈,倒像一个欲盖弥彰的补偿。回溯早年的戛纳,安东尼奥尼的《过客》 败给一部现在几乎没什么人听说过的阿尔及利亚电影 《烽火岁月志》。威廉·惠勒的 《四海一家》 现在是一部不太会被提起的普通电影,而1957年它赢了 《卡比利亚之夜》 和《第七封印》。
比起在大师身后安全鼓掌,发现新作有趣得多
列举昔日的“遗珠”,是为了找到戛纳电影节的合理打开方式,没必要对功成名就的大师顶礼膜拜,比起跟在大师身后安全鼓掌,发现新作要有趣得多。在今年的戛纳版图上,与其紧张阿尔莫多瓦守住了底限还是又退步了,或者焦虑肯·洛奇怎么还不退休,不如把眼光投向“暂时的”第二梯队。
新生代的导演里,玛伦·阿德的《托尼·厄德曼》 值得关注。这位德国女导演作为制片交出的成绩单很好看,她和葡萄牙导演戈麦斯合作了堪称杰作的 《禁忌》 与 《一千零一夜》。她自己的导演风格则是通过日常的细节,以白描般的“真实影像”,讲述细微的感情,细腻的挣扎,于无声处听惊雷。
跳出欧洲电影圈的垄断,巴西导演门多萨是入围导演中最不为人知的,新作 《水瓶座》 是他的第二部长片。他的作品根植于他所在的环境,把镜头对准沉淀着他成长记忆的地方,他不否认自己的创作是地域性的也是私人化的,但他所擅长的用现实主义的元素和表演风格、呈现超现实主义的美学,这份审美层面敏锐的能力,让他的电影挣脱了地域局限。
继李沧东隐退,洪尚秀越来越把拍电影当成私人日记,韩国电影在几年的沉闷之后,再度发力,今年俨然亚洲电影的担当。比起朴赞郁在 《小姐》 里不加收敛的大尺度恶趣味,非竞赛展映的 《哭声》 更值得细看,导演罗宏镇的上一部作品,是6年前的《黄海》。《哭声》 可以看作韩国新锐力量的突围,通过对黑色罪案类型片的重新编码,交织着市场突围、民族表述和艺术诉求几股野望,用底层的浮世绘演绎了东方奇观。
《哭声》 在某种意义上呼应了西方新一轮的东方想象,可戛纳之于观众的意义,也是类似的,在电影节中,我们看到的是我们的欲望、我们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