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影———大提琴与芭蕾的对话》的跨界尝试带领我们见识了一种更加复杂、多层且充满隐喻的艺术言说方式。(上海音乐厅供图)
周凌霄
第一次坐在上海音乐厅里,面对这样的“临响”还伴随着“临象”的音乐会体验,期待着大提琴与芭蕾发生“对话”。
开场前坐在位置上,习惯性地四处张望一下,上座率很高。定定神,凝望紧闭着的深绿色幕帘,期待着,会听到怎样的演奏版本? 又会看到怎样的声音具象? 有些好奇,有些担忧,却也隐隐有几分不情愿,舞蹈本就离不开音乐,而对于音乐来说,音乐会现场声音的空间存在竟然要被这样的形式所限定、所驾驭,内心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幕帘拉开,谜底揭晓:一束白色光影,一把木质椅子。组曲的第一首前奏曲,没有舞者,只有大提琴家陈卫平和他那把由GiuseppeOdoardi于1786年制作的大提琴。琴声温暖而醇厚,在时间中展开,同时衍生出静默、丰满的空间感。人生一瞬,没有野心,没有嘈杂,自然、平静而清泠,演绎与聆听内化于极具理性色彩的思想形式中的巴赫情感,刚刚好。
前奏曲毕,阿勒曼德舞曲起,舞者出现,不同的时空形式于这一刻交汇并行,具象与抽象碰撞着,舞蹈与音乐之间的语境关系被不断探寻、界定,于现场建立起了一种略晦涩难懂却又显得合情合理的对话方式。
舞蹈,如果独立来看,上芭艺术家们通过身体的表达化解了音乐本身的繁琐脉络,展现出简约、优雅、精致、精准的美学追求。舞蹈作品由不同部分组成,具有后现代主义风格倾向;舞者们朴实、用心的舞台表演传达着艺术即信仰的纯粹与真诚。心无杂念,舞以赤诚,是纯粹追求艺术信仰的舞者———服装简洁,舞者身体本身的线条美得以凸显。所选择的舞者身形基本完全相似,性别表征似乎也在不断地交错重组中被刻意规避着。但同样可以看出,每位舞者在被作品有意同化的同时,分明保持着强烈而独特的个体身份意识。
舞台也是极简的,没有任何道具场景设置,一把大提琴、一架钢琴,一些纯粹的舞者、几束白色和蓝色光影,简约、沉静的气氛也因此被赋予了些许神圣的意味———没有宏大的题材,有的是年轻一代艺术表演者对于建立个性化风格的尝试,有的是他们对生命与力量的强烈渴望,更是他们对个体价值表达的勇敢探索。考验着他们的不止是技术,更关乎心灵:当一切繁华褪却,我们的灵魂还剩下什么。
作为上海音乐厅以创新与跨界为主旨的“乐无穷”系列音乐会之一,演出在给观众带来心灵的滋养与慰藉的同时,也传达出一种启示:在一个相对封闭、清晰的世界里,人们只会按照自己的标准理解艺术、理解生命。而这种跨界尝试带领我们见识了一种更加复杂、多层且充满隐喻的艺术言说方式,在融合扩展了艺术时空存在可能性的同时,也呈现出当代人所具有的理性力量与主体意识。
对演出主办方或者说创作委约方音乐厅来说,这次大胆的尝试让我们看到了其对于当代艺术创作生态与艺术大众化的真诚促进,甚至,有探索未来艺术史边界可能的莫大勇气。
更为重要的是,当后现代主义正不断以一种无中心的、无根据的、模拟的、折衷主义的、多元主义的艺术反映出来时;当艺术形式不断出新、艺术概念不断更新,艺术边界不断被模糊时,我们或许有理由期待看到艺术形式之间实现真正“灵魂上的互向驱动”,并最终成就一种真正的互为存在。(作者为上海音乐学院音乐学系硕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