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谢笑添
自去年末当选2018年世界杯吉祥物以来,扎比瓦卡 (Zabivaka) 就在频繁的商业活动中开始了自己的全球“巡演”。形同猛兽却常带笑容,扎比瓦卡的设计灵感取自凶狠的西伯利亚平原狼,性格却如同国际足联(FIFA) 官方资料里描述的那样,“潇洒、自由、善于交际”。悬殊的反差不禁让人想起三年前索契冬奥会上那只同样由俄罗斯民众票选出的憨厚白熊。
2014年冬奥会上中选的吉祥物共有三只:白熊、白兔与雪豹。这只被官方唤以“北极熊”的吉祥物不曾有过“扎比瓦卡”这样属于自己的个性名字,却注定因为在闭幕式上的那滴眼泪而被永远铭记。或许这正是俄罗斯人设计这一情节的初衷———当你看着“北极熊”时,脑海中总会不由自主地闪过“米莎”的名字。是的,被多国抵制的1980年莫斯科奥运会略带萧索的闭幕式上,那只流下眼泪的棕熊就叫“米莎”。
吉祥物票选是场政治游戏?
在吉祥物这件事情上,俄罗斯人似乎永远走在历史的最前沿。譬如米莎是历届世界大赛 (世界杯、奥运会等)中最早实现商业化运作的吉祥物,又譬如索契开创了全国票选奥运会吉祥物之先河。
在索契奥组委2008年最初的非正式作品征集中,这座度假城市的居民最中意的形象是海豚。两年后,为了兑现尊重全俄罗斯国民意愿的承诺,索契奥组委又提供了10个卡通形象作为候选,在全国范围内发起正式投票。然而,当候选作品公布后,不少俄罗斯人却愤怒地发现,原本在舆论间呼声极高的蓝色青蛙并不在其中。
把习惯冬眠的青蛙视作一届冬奥会的象征,如此吊诡的组合,或许也只有即将于下月在印度打响的田径亚锦赛以乌龟为吉祥物的选择能与之掰掰手腕。更何况,这只名为Zoich的吉祥物还并非寻常青蛙,它有着一对催眠的双眼,从口腔中贯穿而过的滑雪杖是其身上仅有的冰雪运动元素。就连设计者也坦承,这幅惹人感官不适的作品不过是随意为之的先锋艺术品。但在民众眼中,一切显然还有另一番解读———蓝蛙的形象根本不重要,但索契奥组委擅自将其从候选名录中剔除,就是对民意的忽视与亵渎。
从那时起,有不少俄罗斯人笃信,所谓的吉祥物票选不过是一场虚假的游戏。随着投票的不断深入,阴谋论者们似乎寻觅到了越来越多的蛛丝马迹:自从时任俄罗斯总理普京多次在公开场合表达了对雪豹形象的偏爱后,该作品得票数曾一度异常剧增,甚至有观点认为这一极富硬汉气质的形象正是基于普京本人创作的;憨态可掬的“北极熊”形象其实也带着浓厚的政治意味———这是“统一俄罗斯党”的标识,而该党派的缔造者正是普京。此外,这场争议不断的票选参与人数也不过140万,尚不足俄罗斯彼时国内人口的1%。如此多落人口实的疏漏,也难怪就连时任俄罗斯总统梅德韦杰夫也公开承认,评选确实不足以代表民意。
关于吉祥物的争议并未就此停歇,莫斯科奥运会吉祥物的设计者切日科夫抗议最终被选中的“北极熊”剽窃了自己当年的创意,认为索契吉祥物不过就是换了套毛发的“米莎”而已。尽管从技术角度来看,抄袭行为的定性尚存争议,但某种意义上而言,切日科夫的论调可谓一语中的。
时隔34年的“米莎之泪”
对于切日科夫来说,为笔下的小棕熊起“米莎”这个名字其实并不需要太多思考。在俄罗斯几乎所有的童话故事里,拟人化的小熊都会选择这个名字。若再追根溯源就会发现,米德维(意为“食蜂蜜者”)才是俄语里对“熊”类的称谓。它们之所以会被称作“米莎”,只是因为先辈们流传下的迷信———早先的俄罗斯人认为,只要对猛兽们唤以昵称,就不会遭受它们的攻击。
显然,吉祥物米莎从来就不具备作为肉食动物掠夺的天性,但就在它准备向全世界展示自己的灿烂笑容时,一切都变了。1979年底,前苏联出兵阿富汗,一场持续十年的战争就此打响。在美国的号召下,63个国际奥委会成员协会宣布抵制莫斯科奥运会,另有波多黎各及12个欧洲国家的运动员以个人名义的身份参赛,而新西兰、葡萄牙、西班牙三国选手则代表各自奥委会而非国家出征。
体育在政治的阻力面前显得苍白而无力,冷战造就的分裂局面让这场斥巨资打造的体育盛会成了前苏联人心中永远的痛。闭幕式上,当奥林匹克圣火缓缓熄灭,落泪的米莎与万千气球一同飞向天际,消失在中央列宁体育场的上空。有时,你不得不感慨,在这个文学与艺术兴盛的国度,就连对屈辱感的表达似乎都带着如此多浪漫主义的气息。
只不过,这种屈辱的感受从未被忘却过。四年后,在前苏联的牵头下,洛杉矶奥运会遭到一批社会主义国家的抵制。2014年,“米莎的眼泪”在索契重演。那一刻,站在三只吉祥物正中央的“北极熊”左眼落泪,难舍地吹灭面前的圣火。他独自演绎的这出独角戏仿佛也在告诉世界,有些记忆也许会被旁人遗忘,但在俄罗斯人心中却永远不会被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