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玉渊
去年12月24日,尼日利亚总统布哈里宣布,尼军方成功收复本土极端组织“博科圣地”在尼日利亚东北部博尔诺省萨比萨森林深处的最后一处据点。这标志着经过18个月的军事行动后,尼日利亚军方以及多国联合部队已经完全夺回了被博科圣地占据的领地。自反叛以来,博科圣地已造成两万人死亡、240万人被迫迁移、140万人需要人道主义救助的灾难。
然而,没过多久博科圣地就发布新的视频录像,其头目谢考宣称自己依然活着。1月9日前后,博科圣地又先后在迈杜古里和约比州发动了针对军方营地和民众的恐怖袭击。这表明,博科圣地并没有被真正消灭,而或许正如谢考所宣称的,“真正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博科圣地是尼日利亚三大安全威胁(另外两个是几内亚湾海盗、尼日尔三角洲复仇者武装)中最严重的,极端化后的博科圣地已经成为全民公敌。尤其是2013年200多名奇博克女孩被该组织武装劫持之后,博科圣地引起了国际社会的广泛重视,由被劫女孩家属发起的“救回我们的女孩”运动已经发展成为一个国际社会运动。
相比前任总统乔纳森的反恐不力,布哈里的首要任务就是解决博科圣地问题。为此尼日利亚不惜投入重兵,采取空袭、地面进攻、多国联合作战的方式,将反恐司令部从阿布贾直接搬到前线城市迈杜古里,更是反映了布哈里在打击博科圣地上的决心。因此,军事上的胜利是一个可以预期的结果,一方面是向国内民众和国际社会有所交代;另一方面,也可以在国内经济遭遇严重困难的当下转移国内视线、提升国民士气和支持率。
但是要真正解决博科圣地问题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首先,虽然收复了博科圣地的最后一处据点,但并没有证据显示该组织已遭到致命打击。2009年的一场打击行动几乎清除博科圣地,但结果是博科圣地很快重组和反弹。同样,这次的军事胜利通告仍存在着大大的问号。目前军方并没有公布博科圣地的伤亡情况,被劫持的奇博克女孩仍有196人下落不明。被击溃的极端分子扮作普通民众,分散到乍得湖周边的居民区,使军方的军事打击行动事实上遭遇了瓶颈。这些迹象表明,这更像是博科圣地的策略性转移。据最新报道,博科圣地成员已经在博尔诺州南部的塔拉巴州和包齐州开始重新聚集。
其次,铲除滋生恐怖活动的“土壤”是一个重要现实难题。落后和不发展是滋生恐怖活动的温床,反过来恐怖活动又破坏了当地脆弱的经济和社会生态。博科圣地问题被认为是导致当地不发展的主要原因,这事实上掩盖了一个更加重要的原因,即尼日利亚东北部有限的自然资源与庞大的人口之间的矛盾。其中,乍得湖作为当地经济和生活的重要依靠,其面积从上个世纪的2.5万平方公里锐减到当前的2500平方公里,而周边人口则增长了三倍,约4500万人。这一对矛盾大大制约了当地的发展,并给社会冲突带来了隐患。如何解决这一现实问题将是从根源上解决恐怖主义的关键。
第三,巩固军事打击的成果比军事打击本身更难。军事成果的巩固需要当地政府和社会、中央政府以及国际社会的共同努力。联合国、欧盟、国际和当地非政府组织一直是尼东北部冲突地区的主要社会参与力量,但这种参与更多是短期的,应急性的,以人道主义救援为主,无法从根源上为当地的发展提供动力,比如基础设施建设、创造就业机会等。在国家层面,为了配合军事打击,布哈里提出“东北倡议”,又称“布哈里计划”,从农业、医疗、和平、就业、人员安置等八个领域进行国家投入。但目前来看,这一计划象征意义大于实质。作为一个长期计划,其效果还有待观察。
值得引起警惕的是,强力军事打击可能促使博科圣地进入新的转型期:比如,从占有领土转向更加机动的游击战。早期的博科圣地很大程度上是作为一股政治力量存在,因此拥有占有领土的传统。但是在极端化后,尤其是当前的高压打击下,博科圣地可能被迫选择更加灵活机动的策略。这无疑将增加铲除博科圣地的难度。
此外,博科圣地与其他恐怖组织的联系可能会加强。博科圣地得到了基地组织、伊斯兰马格里布基地组织、索马里阿沙布的资金和武器支持,它与“伊斯兰国”之间的效忠关系并没有事实证明,但不能排除未来的可能性。同时,连接萨赫勒和撒哈拉地区的“不稳定之弧”正在形成,乍得湖地区在这一走廊中具有非常重要的地位。当前国际社会的反恐行动压缩了各恐怖组织的生存空间,但是却有可能促使恐怖组织间借助这一走廊加强联系。
最后,针对国际公民的暴力事件可能会增多。随着领地的丧失和空间的压缩,为了生存,博科圣地未来将很有可能更多采取劫持国际公民来获得赎金。这应该引起国际社会的高度重视。
(作者系上海国际问题研究院西亚非洲研究中心副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