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如何让音乐成为民族的一种核心文化成分,如何提升国人的音乐意识而到达深刻的历史文化维度”,杨燕迪在日前接受文汇讲堂采访中提到,“这同样也是整个音乐学界的共识”。优秀的作品除了本人天赋外,社会土壤也尤为重要,音乐品种的丰富性、听众素养、市场商业性等都影响着整体氛围。
作为上海音乐学院副院长,杨燕迪对音乐体制建设和人才培养深感任重道远。曾留学英国的杨燕迪谈到,放眼西方音乐教育机制,其一为在大学中设置音乐系,倾向学术研究,如哈佛、哥大等校便直接将其纳入人文学科之下;其二为音乐学院,注重培养作曲、表演等实践人才。但对比下,可以发现中国国内一些综合大学虽逐步开设音乐学科,然而依然是“重视表演和实践”的模式,导致的结果是音乐理论研究的人才仍集中于音乐学院。因此,杨燕迪认为中国的音乐学院与西方不太一样,不仅强调作曲、表演,在音乐理论研究的水平上也明显高于综合性大学,“我们的学科近十多年来有很大的提升和进步,这与中国本身的音乐学院传统建制还是有内在的联系”。他表示相较于作曲、表演,音乐学系偏重理论研究,社会影响可能较小,但音乐学院办学的水平和内涵离不开理论和学术。“既要从小学音乐,又要是有良好文化基础的读书人……音乐学界外语好的人真是不够,这多少影响了这门学科的进步速度”,杨燕迪向记者感慨音乐学系招生的尴尬,如导师钱老一般更是凤毛麟角。“除从文时间之‘长’的惊人之外,钱师研究领域之‘宽’和涉及范围之‘广’,在音乐界同样无人可比……说到音乐的研究和‘学问’,钱师在此尽显他的‘五四后’本色——博古通今,学贯中西”,2013年3月,著名音乐家钱仁康教授逝世,在悼文中,杨燕迪深情落笔。
“研究西方音乐,与中国的关联是什么”,这是杨燕迪指导学生进行课题研究时最常提起的问题。他认为西方音乐建筑于深厚的宗教文化背景与贵族传统,诸如弥撒、礼拜等仪式,往往在音乐中被转型为高度严肃的艺术形式,巴赫的《马太受难曲》便是其中一例。而在中国,文人传统占据主流,表演艺术往往难登大雅之堂,作曲家传统更是匮乏。五四后,中国新音乐也出现与古典传统的严重断裂。
“社会大众往往认为音乐是‘玩意儿’,但任何音乐都是历史文化的产物,它的鸣响和运动一定承载着时代的脉搏、民族的基因、地域的风俗、历史的遗存和个人的创意”,杨燕迪以个人音乐体验为例,在他看来,通过西方音乐常常能够触碰至西方艺术的内核,“比如18、19世纪里,我一直感兴趣,为什么康德、歌德、莫扎特、贝多芬、黑格尔、瓦格纳等等会在德奥文化中出现”。音乐、诗歌、哲学构成了德国的文化核心,具有诗哲性的音乐可以界定德国的民族性,甚至在上世纪三、四十年代被希特勒政府加以利用作为种族优越的标志。
在专业人士努力为传统音乐做“正名”的同时,植根于市民阶层的公共演出,也是全社会需要关注的点。
当下国内音乐会节目单的制作,便一直是杨燕迪关注的问题。他曾在国内听过一场以英国诗人拜伦长诗《曼弗雷德》为背景内容的柴可夫斯基《曼弗雷德交响曲》,“薄薄几页,其中只有简单的表演家和团体介绍,完全不见曲目的说明”,音乐会便在指挥家几分钟的口头介绍下开始了,“我很怀疑观众在接下去的几十分钟里对这部交响大作‘听懂’了多少,理解了几分”。而国外音乐会的制作就是一个精美的普及文本,往往是教授级的大师义务撰写。
“我似乎觉得目前国内音乐的发展速度过快,内涵沉淀不够,有时恐怕宁愿要慢下来”,杨燕迪对记者建议,面对全国范围内高档剧院层出不穷的现状,如果将物质性的硬件建设转用于对于院团的软件人才建设,转用到对音乐会门票的补贴,降低票价,或许对普及公众音乐教育更有用。(完整回访稿《杨燕迪:双栖于音 布道以乐》今日刊发于文汇讲堂微信公众号id:wenhuijiangtang,敬请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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